他走得很快,脚步甚至有些踉跄,但那股子不管不顾的冲劲,硬生生撞开了几个外围正端着盘子聊天的宾客。
“砰!”一个贵妇手中的香槟塔小杯差点被撞翻,酒液溅出,惹来一声低呼。
“哎哟!看着点!”
“这谁家的孩子?怎么这么莽撞?”
君士坦丁这股子气势汹汹、旁若无人的架势,如同冷水泼进了热油锅,瞬间冲散了流水席旁那欢乐旖旎、甚至带点暧昧的氛围。正沉浸在“投喂”和“卡油”乐趣中的贵妇名媛们被打扰了兴致,纷纷不悦地蹙起眉头,带着被打扰的愠怒和贵族特有的矜持审视,看向这个突然闯入、满脸通红、领带歪斜的冒失少年。她们的目光像一道道无形的鞭子,带着天然的优越感和被打断雅兴的不满。
被如此多平日里需要他仰望的、身份尊贵的夫人小姐们用不喜甚至略带鄙夷的目光注视着,君士坦丁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酒意瞬间消退了几分。一股寒意和本能的畏惧爬上脊背,让他脚步下意识地顿了顿,甚至想退缩。但脑海中随即响起的,是弗莱克那句“揭露骗子”、“扞卫贵族荣誉”,是父亲可能刮目相看的场景,是全场为他欢呼的画面,是……爱丽丝小姐那可能投来的、带着欣赏甚至爱慕的目光!
“不!我不能退缩!我是对的!”这个念头如同强心针,再次给他注入了扭曲的勇气。他无视了那些不悦的目光,强行挺直了因为酒意和紧张而有些发软的腰板,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勇气(或者说愚蠢)都凝聚起来,最终目标坚定地锁定在了人群中央那个刚刚被一位丰满的伯爵夫人“捏”了一下脸颊、正尴尬得手足无措的黑发少年身上——艾尔·布朗斯基!
艾尔也注意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状态明显不对的少年。他摆脱了那位夫人过于热情的“关爱”,稍微整理了一下被揉皱的衣襟,带着一丝疑惑和被打断的解脱感,看向这位气势汹汹、明显冲着自己来的不速之客。
整个宴会厅似乎都安静了一些。虽然音乐还在流淌,交谈声也未完全停止,但围绕着流水席这一块区域,空气仿佛凝固了。威廉公爵那边的小圈子停止了关于美酒的争论,托伦团长皱紧了眉头,乔治安娜团长眼中闪过一丝看好戏的玩味,贾里德则挑了挑眉,嘴角勾起。爱丽丝放下了果汁杯,身体微微前倾,红宝石般的眼眸中闪烁着冰冷的、仿佛在看一场闹剧的光芒。就连角落阴影里那位教会的老者,平静无波的目光也投向了冲突的中心。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君士坦丁·昆汀和艾尔·布朗斯基身上。
君士坦丁终于走到了艾尔面前,距离不过几步之遥。他停下脚步,努力想摆出居高临下的姿态,但因为身高并不占优势(甚至可能还矮一点),加上酒意和紧张导致的身体微晃,使得这姿态显得有些滑稽。他指着艾尔,因为激动和酒精,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破音,但音量却拔得很高,足以让附近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艾尔·布朗斯基!”他大声喊出了艾尔的名字,像是在宣战,“你!你这个骗子!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王级法师!你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蒙骗了公爵大人?!你这种低贱的……”他似乎想说出更恶毒的词汇,但残存的理智和对公爵的恐惧让他硬生生刹住了车,只是用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艾尔,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公牛。
静……
流水席旁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贵妇们惊讶地捂住了嘴,名媛们交换着看好戏的眼神。弗莱克和小胖子在远处交换了一个“成了”的得意眼神。
爱丽丝·伯拉罕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围在她身边的青年才俊们,目光尤其在弗莱克·卡尔森和那个煽风点火的胖子脸上停留了一瞬。她清晰地捕捉到了弗莱克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和小胖子脸上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然而,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优雅地收回目光,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重新端起那杯几乎未动的果汁,小口啜饮着,如同一位置身事外的观众,端坐在自己的高背椅上,只有那微微挺直的后背和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透露出她并非全然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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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漩涡的中心,我们的主人公艾尔,此刻内心正被巨大的荒谬感填满。
他刚从那位过分热情的伯爵夫人丰满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一点,就被君士坦丁那近乎咆哮的指控给震得有点懵。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满脸通红、领带歪斜、喘着粗气,眼神里混杂着嫉妒、愤怒和一种莫名其妙“正义感”的少年,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是:
【这哥们谁啊?哪家养出来的愣头青?这是谁的部将,怎么这么勇,敢在威廉叔叔的私人晚宴上、当着这么多大佬的面冲出来指着鼻子骂人?是他疯了还是我在做梦?威廉叔叔刚宣布完我是他“最珍视的子侄”和“王级法师”啊!这打脸也来得太快了吧?】**
艾尔看着君士坦丁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脸,感受着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含义各异的目光(有担忧,有看好戏,有鄙夷,有审视),只觉得一阵无语。这剧情发展是不是有点太狗血了?
“怎么?被我戳穿了吧!心虚了?不敢说话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是什么王级法师!你这骗子……”君士坦丁见艾尔只是打量他,没有立刻反驳,更没有他想象中那种被揭穿的惊慌失措,反而像在看一个……呃,奇怪的生物?这让他感觉受到了轻视,刚刚因为众人注视而消退的些许酒意和勇气再次涌了上来,如同得到了鼓励,更加大声地继续着他的“审判”,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艾尔脸上。
“唉!”
一声清晰而带着浓浓无奈和疲惫的叹息,打断了君士坦丁的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