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司锦年走来,她放下粥碗,声音虚弱:“秦大哥……怎么样了?”
“还在处理伤口。”司锦年道,“解药找到了,念安那边应该也没事。”
于彩铃松了口气,眼眶却红了:“我们……我们真的赢了吗?”她想起那些死去的精兵,想起满地的虫尸和血河,只觉得浑身发冷。
司锦年沉默片刻,点头:“赢了。沧州拿下了。”
可这胜利,却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深夜,御宸乾的大帐内。
沈念安仍在昏迷,脉搏却比之前平稳了些,胳膊上的黑毒也渐渐消退,显露出解药正在起效。御宸乾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本兵书,却许久未曾翻动一页。
帐外传来霍驰野的声音:“陛下,沧澜城已肃清,沧州牧及其党羽皆已伏诛,首级已悬挂城门。”
“知道了。”御宸乾的声音没有起伏。
“还有,秦观将军的伤口已处理妥当,暂无性命之忧;于姑娘恢复良好;沈姑娘……军医说明日应当能醒。”
“嗯。”
霍驰野顿了顿,又道:“司锦年守在秦观帐外,不肯休息。”
御宸乾抬眸,看向帐门的方向,淡淡道:“让他守着吧。”
霍驰野应声退下,帐内重归寂静。御宸乾放下兵书,走到床边,看着沈念安沉睡的脸。烛光下,她的脸上已褪去了白日的血色,显得格外脆弱。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动作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等你醒了,这九州的棋局,该落下一步了。”他轻声说,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窗外,沧州的火还在燃烧,映红了半边天。而这场席卷九州的风暴,显然才刚刚开始。
沈念安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睫毛轻轻颤了颤,嘴角溢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仿佛梦到了什么安心的事。
顾楠妤赶到沧州军营时,身上的披风还沾着未化的冰霜。她从京城出发,快马加鞭,日夜不休,整整跑垮了三匹骏马,此刻脸颊被寒风刮得通红,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却丝毫不见疲惫,一进营就直奔秦观的帐篷。
“楠妤!”于彩铃正坐在床边给秦观擦手,见她进来,眼圈瞬间红了,“你可算来了!”
顾楠妤没顾上说话,先抓起秦观的手腕号脉,又掀开他后背的绷带查看伤口,眉头越皱越紧:“胡闹!伤口都感染了还敢硬撑?军医怎么处理的?”她一边数落,一边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掏出银针,手法娴熟地刺入秦观的几处大穴,“幸好来得及时,再拖几日,这后背就该废了。”
秦观刚从剧痛中缓过神,脸色还有些苍白,见她来了,扯出一抹笑:“让你担心了……念安呢?”
提到沈念安,顾楠妤的动作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沉重:“我先去看看她。”
她转身走出帐篷,脚步匆匆。司锦年守在沈念安的帐外,见她来了,连忙让开:“楠妤,你快看看念安,她已经昏迷三天了。”
顾楠妤点点头,掀帘而入。
顾楠妤的指尖刚离开沈念安的腕脉,就长长舒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她转头看向站在床边的御宸乾,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庆幸:“陛下,万幸。”
御宸乾抬眸,目光落在沈念安苍白的脸上,没说话,却微微倾身,像是在等她的下文。
“沈姑娘能撑到现在,全赖陛下那枚还魂丹。”顾楠妤拿起药箱里的银针,动作轻柔地放回原位,“那药不仅吊住了她的性命,更护住了她的心神。您看,她虽然还没醒,但脉象比刚来时沉稳了许多,气血也在慢慢回升。”
她顿了顿,看着沈念安心口处平稳起伏的被褥,解释道:“她不是不醒,是身体在自我修复。强行催动本命蛊又耗损精血,相当于把身子骨拆了重拼,这修复起来,自然要费些时日。”
御宸乾的视线落在沈念安缠满绷带的胳膊上,那里的黑毒已退,却留下一片暗沉的印记,像块洗不掉的污渍。他伸出手,指尖悬在她的脸颊上方,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收了回来,只淡淡道:“有劳了。”
“分内之事。”顾楠妤收拾好药箱,“臣开了新的方子,让侍女按时煎服即可。陛下放心,念安她底子好,只要耐心等,总会醒的。”
她说着便退了出去,帐帘落下的瞬间,她回头看了一眼——御宸乾已在床边坐下,玄色的身影与昏暗的帐内融为一体,正垂眸看着沈念安,侧脸在烛火下显得异常柔和,与平日那个威严的帝王判若两人。
顾楠妤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她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这帐内怕是再难有旁人的位置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御宸乾几乎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军务,除了每日清晨召霍驰野、萧砚辞进帐汇报沧州事宜,其余时间都守在沈念安的帐内。他不常说话,有时会处理奏折,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是帐内唯一的动静;有时会坐在床边,一坐就是几个时辰,目光落在沈念安脸上,仿佛能透过她沉睡的模样,看到她平日里鲜活的样子。
秦观伤口刚愈,便想进来看看,却被守在帐外的内侍拦住:“陛下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他只能在帐外站了片刻,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翻书声,默默退了回去。
于彩铃更不敢造次。她每日熬了滋补的汤羹,让侍女送进去,自己却只敢在帐外徘徊片刻,听侍女说“陛下接过汤羹,亲手喂了沈姑娘两勺”,便心满意足地离开。
司锦年处理完军务,会来帐外站一会儿。他能看到帐内透出的烛光,能听到御宸乾偶尔低低的说话声,像是在对沈念安讲些什么。他不敢进去,只是默默守着,直到烛火熄灭,才转身回自己的帐篷。
霍驰野见御宸乾这半个月几乎寸步不离,忍不住劝道:“陛下,沈姑娘有顾神医照看,不会有事的。沧州刚定,还有许多事等着您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