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擦着她的肋骨划过,带起一阵刺骨的寒意。她虽武功内力在锻炼下只够自保,却常年跟伤病打交道,对危险的直觉异常敏锐。
“你!”顾楠妤又惊又怒,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阿蕊,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不等她反应,阿蕊见一击未中,又举刀刺来。顾楠妤情急之下,抓起桌上刚用过的银针,凭着多年施针的准头,反手甩了出去!
银针破空而去,不偏不倚,正中阿蕊的咽喉!
“呃……”
阿蕊的动作猛地僵住,短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楠妤,眼睛瞪得滚圆,嘴角溢出黑红色的血沫。
“你……”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
就在这时,院门被猛地推开,沈卿尘快步走进来。他刚从邻村看完病回来,手里还提着药箱,看到屋里的情景,脸色瞬间大变:“楠妤!怎么了?!”
他冲过来,一把将顾楠妤护在身后,目光落在倒在榻上的阿蕊身上,瞳孔骤缩。
阿蕊的视线越过他们,看向虚空,眼中闪过极致的不甘与绝望,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孩……”
话音未落,她的头便歪向一边,彻底没了生息。
顾楠妤怔怔地站在原地,手臂上被刀划伤的地方传来剧痛,可她却感觉不到。她看着阿蕊圆睁的眼睛,看着那根扎在她咽喉上的银针——那是她亲手甩出去的。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脚步踉跄地走上前,颤抖着伸出手,搭在阿蕊的手腕上。
指尖下传来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震。
微弱的、属于胎儿的心跳,还在极其缓慢地搏动着,虽然已经濒临停止,却真实存在过。
她怀孕了……
阿蕊怀着孩子,却要杀她?最后那个字,是想说“孩子”吗?
顾楠妤猛地缩回手,指尖抖得厉害,连带着整个手臂都在颤抖。她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能救人,能施针,能配药,此刻却沾了两条人命——一个母亲,和她未出世的孩子。
“楠妤……”沈卿尘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里满是担忧,“你没事吧?手臂流血了,我先给你处理伤口。”
顾楠妤没有反应,只是死死盯着阿蕊的尸体,眼神空洞,像是灵魂被抽走了一般。
她想不通。
她为什么要杀自己?是为了镇南王的秘密杀人灭口?可既然要杀,为何要等到今天?又为何在最后,露出那样绝望的眼神,吐出那个“孩”字?
无数个疑问在她脑海里盘旋,像无数根针,刺得她头痛欲裂。
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染红了她的衣袖,可她感觉不到疼。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医术,自己的善意,是如此可笑。
沈卿尘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不已。他快速为她包扎好手臂的伤口,然后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怕,没事了……是她先动手的,你是自卫,不怪你。”
顾楠妤靠在他怀里,鼻尖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药草香,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溃,眼泪汹涌而出。
“她怀孕了……沈卿尘,她怀孕了……”她的声音哽咽着,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和自责,“我杀了她和她的孩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只是本能地自保,没想到会这样。
可这个理由,在此刻的生命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沈卿尘紧紧抱着她,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他看着阿蕊的尸体,又看着怀里痛哭的顾楠妤,知道这件事,恐怕会在她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在冰冷的尸体上,也照在顾楠妤颤抖的背影上。竹林深处的小院,再次陷入死寂,只是这一次,空气中弥漫的,除了药香,还有血腥和无法言说的沉重。
药炉里的药渣换了第三遍,苦涩的气味弥漫在小院里,像顾楠妤心里化不开的沉郁。
她坐在榻边,手里捏着一根银针,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阳光从窗缝里挤进来,照在针尖上,亮得刺眼,可她看着那针尖,只觉得像极了阿蕊咽喉上那根致命的银针。
“呵……”她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自嘲。
已经第七天了。
手臂上的伤口结了痂,可拿起针时的颤抖,却一天比一天厉害。起初只是微颤,后来是抖得连针都握不住,现在,只要指尖碰到针尾,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窒息般的疼。
她试过闭眼,试过深呼吸,试过像从前那样默念穴位图谱,可没用。阿蕊倒在血泊里的样子,那个未出世孩子的微弱心跳,总会像鬼魅一样钻出来,死死缠住她。
“我是大夫啊……”她喃喃自语,把银针狠狠扔在桌上,“父亲说医生的手是救人的,不是杀人的……”
可是现在,自从来到这里,为了保命,在落霞山庄后,她也杀人了,她早已违背了父亲的教诲,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来到这里,为什么要经历这些,为什么在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没错,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在她救了这么多人好不容易的时候却要经历这样的事,她救世人,可在这异世,谁来救救她啊!
在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好像在泥潭里挣扎。
救人?救了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要亲手结束两条人命?她明明只是本能的自保,可那所谓的“医者仁心”,在冰冷的刀锋和猝不及防的背叛面前,简直像个笑话。
心底深处,有一丝隐秘的怨恨在悄悄滋生。
她恨阿蕊的欺骗。那些天的笑语晏晏,那些看似纯真的依赖,原来全都是假的。若不是自己心软,若不是轻信了她的眼泪,怎么会落到这般境地?
她也恨自己的无能。连分辨善恶的本事都没有,连保护自己的勇气都差点失去,最后只能靠杀人来保命。
甚至,她开始怀疑自己救人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