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受家族影响,不顾一切学医,是想救死扶伤,是想减轻病痛。可来到这个时代,她救了琼州的百姓;她救了阿蕊,却差点被反杀。
救人,到底是对是错?
是不是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多管闲事?是不是像季青临说的那样,“明哲保身”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些念头像毒藤,缠得她喘不过气。
她再次拿起银针,指尖的颤抖几乎让她握不住。她想扎向自己手臂上的穴位,想用疼痛来驱散那些可怕的念头,可针尖刚要碰到皮肤,就猛地被她甩开。
“我做不到……”她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从指缝里汹涌而出,“我连针都拿不稳了……我还怎么救人?”
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针法,可是……
是啊,她连针都拿不稳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心上。
沈卿尘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顾楠妤蜷缩在榻边,桌上的银针散落一地,她像个迷路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他的心猛地一揪,快步走过去,想抱住她,却被她躲开了。
“别碰我!”顾楠妤的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我现在就是个废物……连针都拿不住,还谈什么救人?我是不是不该救人,是不是错了?”
沈卿尘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看着她眼底的绝望和那一丝隐藏极深的怨怼,心里又疼又急。身为医者,最忌讳的就是这个,他知道,她这是钻进了死胡同,再这么下去,只会彻底垮掉。
“楠妤,你听我说……”
“你别说了!”顾楠妤打断他,猛地站起身,踉跄着走到桌边,抓起一把银针,狠狠扔在地上,“这些针,我再也不想看到了!”
银针落地的脆响,像一颗颗破碎的心。
她看着满地的银亮,忽然觉得一阵反胃。那些曾经让她引以为傲的工具,如今却成了折磨她的枷锁。
她不能再用针了。
至少现在不能。
可不能用针,她还能做什么?难道真的要放弃行医,可她还要回家,这一年,她救了那么多人,取了那么多血,却没有一个,
不,她不甘心。
顾楠妤的目光扫过桌上的东西,落在一卷用来包扎伤口的银线上。那银线极细,却韧性十足,是她特意让人打造的,用来缝合较深的伤口。
她的目光忽然定住了。
针不能用……那线呢?
阿蕊的刀,快而狠。若不是自己反应快,早已命丧当场。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的危险。只懂救人,不懂自保,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
她不能死,她要强大,要保护自己,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坚持到回家。
既然握不住救人的针,那不如……造一把能自保的“刀”?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底悄然升起。
她走过去,拿起那卷银线,指尖划过冰凉的线身。银线很细,却足够坚韧,若是将几根拧在一起,再在末端系上细小的银针……
她想起现代看过的武侠电影,想起那些用软鞭的高手,动作凌厉,收发自如。
或许……可以试试。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她不再哭了,眼神里渐渐燃起一种异样的光,混杂着痛苦、决绝,还有一丝破釜沉舟的狠厉。
“沈卿尘,”她转过身,手里紧紧攥着那卷银线,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以后也许只有你能坚持本心了。”
“你想做什么?”沈卿尘看着她手里的银线,隐隐猜到了什么。
顾楠妤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在想,既然拿不了救人的针,那就做一把能杀人的‘线’。”
“你疯了!”沈卿尘上前一步,想夺过她手里的银线,“你是大夫,不是杀手!你不能因为一次意外,就彻底否定自己!”
“我没有否定自己!”顾楠妤猛地后退一步,眼眶通红,“我只是想活下去!沈卿尘,这个世界不是只有病人和药草,还有刀,有阴谋,有杀不尽的坏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我不想再像阿蕊那次一样,只能等着被杀!那一刻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你明白吗。”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泣血。
“我救不了所有人,至少……我要能救自己,我不能死。”
沈卿尘看着她眼底的倔强和痛苦,伸出的手,最终无力地垂下。
他知道,此刻的顾楠妤,已经听不进任何劝阻了。阿蕊的死,像一道伤疤,刻在了她心上,也彻底改变了她。
或许,这也是一种成长。一种带着血和痛的,被迫的成长。
“好。”他沉默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奈,“但你要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它,我也不会放弃让你重拿银针救人的,我会想办法的。”
顾楠妤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攥着手里的银线。
阳光依旧明亮,却照不进她眼底那片混杂着痛苦、怨恨和决绝的阴影。
她不知道自己发明的这“银线穿针”,会将她带向何方。是背离初心的深渊,还是能在这乱世中劈开一条生路的利刃?
可她也要像其他人一样,活出个样子,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倒在这里,败于她人。
京城,鹿府深处的密室,烛火跳动着诡异的光。
鹿瑾琛慵懒的坐在铺着白虎皮的太师椅上,指尖把玩着一枚玉扳指,听着手下的汇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嗤笑。
“……在我们的计划下,现在顾楠妤因为杀了我们派出的那个带孕女子,如今连银针都拿不稳,日日闭门不出,精神几近崩溃。”
“废物。”
鹿瑾琛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语气里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他抬眸,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对棋子失了作用的不耐,“不过是杀了个人,还是个要置她于死地的刺客,就吓成这样?沈念安那群人,果然还是太嫩了。”
手下低着头,不敢接话。谁都知道,这位世家之首鹿大人,心思深沉,手段狠戾,眼里从没有“同情”二字,只有“有用”与“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