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沿着官道往凤阳城里走,脚步不疾不徐,黑袍在风中微微摆动,与来往的行人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没引来过多关注。灰衣人远远缀着,始终保持着一箭之地的距离,脚下踩着路边的碎石,让脚步声混在喧嚣里,像个寻常赶路的脚夫。
越靠近城门,人流越密。挑着菜担的农妇、牵着骡马的商人、扛着锄头的老汉……各色人等挤在官道上,灰衣人借着人群的掩护,悄悄缩短了些距离。守城的兵卒正挨个盘查,黑衣人递上一块腰牌,兵卒看了一眼便挥手放行,动作熟稔得像是见惯了此人。
进城后,街道瞬间热闹起来。叫卖声、车铃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黑衣人却像听不见似的,专挑狭窄的巷弄穿行。他七拐八绕,穿过两条挂满幌子的街面,最终停在一家寿材铺前。
铺子门脸不大,黑底白字的“百年老店”匾额积着层薄灰,门口两侧立着两尊石狮子,眼珠却用黑漆涂得格外瘆人。铺子里光线昏暗,二十多口棺材整齐地码在两侧,有刷着红漆的喜棺,也有蒙着白布的素棺,空气中弥漫着樟木与桐油的混合气味,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
“回来了。”铺子里一个正在擦拭棺材的伙计头也不抬地说了句,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黑衣人“嗯”了一声,径直往里走,掀开后堂的门帘便没了踪影。
灰衣人躲在斜对面的布庄门后,心脏跳得飞快。他知道寿材铺这种地方本就人少,贸然靠近定会引起怀疑,只能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后堂门,手指在袖中飞快地勾勒——这里是“影”的联络点,错不了。
片刻后,他悄悄退到街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蹲下身假装系鞋带,指尖沾着地上的尘土,在墙根画了个极淡的符号:一只展翅的鸟,鸟喙处点了三点。这是听风阁的紧急联络暗号,意为“发现重要据点,速派人手”。
画完暗号,他用脚轻轻蹭了蹭,让符号变得更模糊,只留熟悉的人能辨认。刚站起身,就见一个挎着菜篮的妇人慢悠悠走过来,眼角的余光扫过墙根,脚步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经过灰衣人身旁时,裙摆不经意地扫过他的裤腿。
“菜新鲜嘞——”妇人吆喝着,声音清亮。
灰衣人低声接了句:“多钱一斤?”
“一文钱三把,都是三把一起买,不称称。”妇人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暗号对上了。灰衣人不动声色地跟在她身后,走到巷口时,假装买来,将一张卷成细条的纸塞进菜篮深处,里面记着乱葬岗的情报,以及黑衣人的样貌特征,速将情报传给阁主。
妇人接过菜钱,挎着篮子快步消失在人群里。
灰衣人则转身回到布庄门后,继续盯着寿材铺。阳光透过匾额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铺子里的棺材依旧静立着,像一个个沉默的秘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处阴森的铺子就成了新的焦点,而他,必须像块石头般钉在这里,守着这道通往“影”之核心的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