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一边轻声呢喃，一边轻轻擦拭辉子额头的汗水。这是她这段时间养成的习惯，每次来探望，总是忍不住要向医生说上一句：“辉子最近有没有进步？”医生的回答总是那样平淡：“康复需要时间，不要太着急。”
她今天没有带花，而是带了一本旧旧的笔记本，那是辉子曾经写下的日记。小雪翻开本子，轻轻念起里面的内容。那是他们相识的第三年，辉子在那天写道：“小雪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仿佛有星星。”
她的手轻轻地搭在辉子的手臂上，轻声说：“你知道吗？那时候的你，总喜欢在夜里拉着我去看星星。你说，星星是追不上的，但我们可以一起追。”
辉子的眼皮微微动了动，小雪的心猛地一跳。她继续念下去：“今天小雪给我织了一条围巾，虽然她手艺不好，但我还是会戴。”
突然，辉子的左手指尖轻轻蜷缩了一下，小雪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屏住呼吸，眼睛紧紧盯着那只手。几秒钟后，右手的手指也跟着微微颤动。
小雪泪如雨下，却不敢大声哭出来，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反应。她轻轻握住辉子的手，低声说：“辉子，你听见我说话了，对吗？”
她没有跑出去叫医生，而是继续念着日记的内容，仿佛这细微的动作是他们之间的秘密。日记里记录着他们第一次牵手、第一次吵架、第一次一起看日出。每一段文字都像是一把钥匙，慢慢打开辉子沉睡的心灵。
“今天是小雪的生日，我偷偷准备了一个惊喜……”念到这里，小雪的声音哽咽了。那天辉子确实给了她一个惊喜——一枚简单的戒指，和一句“嫁给我吧”。
辉子的手指又动了一下，这次更明显了，像是要抓住什么。小雪把日记本轻轻放在一边，双手握住辉子的手，把自己的脸颊贴上去。
“医生说，昏迷时间越长，恢复的希望就越小。”小雪轻声说，“但我不信。你知道吗？我每天都会梦见你醒来，梦见我们像从前一样，手牵着手在公园里散步。”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洒在病房的地板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晕。小雪继续说着话，时而回忆往事，时而讲述最近的琐事——楼下新开的面包店、邻居家刚出生的小猫、她学会做的一道新菜。
“我昨天尝试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可惜盐放多了。”她笑着说，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你快点好起来，教我怎么做才对。”
就在这时，辉子的眼皮又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一条缝。小雪惊呆了，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那双熟悉的眼睛虽然浑浊，却确确实实地睁开了。辉子的目光有些迷茫，在房间里游移了一会儿，最终定格在小雪脸上。
小雪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辉子……”她几乎发不出声音。
辉子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但他的左手慢慢抬起，极其缓慢地，轻轻覆在了小雪的手上。
这一刻，122天的等待仿佛都值得了。小雪终于忍不住，俯下身，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任泪水浸湿了病号服。她能感觉到辉子的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就像从前每次她难过时那样。
当护士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夕阳的余晖中，妻子伏在丈夫胸前，而丈夫的手正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护士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悄悄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小雪抬起头，发现辉子正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熟悉的光芒。虽然他还不能说话，但他的手指在她掌心轻轻划着，一遍又一遍。小雪仔细感受着，终于明白他在写什么——
那是他们的暗号，恋爱时常用的小把戏。三个字，反反复复：我爱你。
小雪紧紧握住辉子的手，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温度。这是122天来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接触，不再是冰冷的仪器，而是带着生命温度的触碰。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如果能，就轻轻捏一下我的手。”
辉子的手指微微用力，虽然力道很轻，但足以让小雪欣喜若狂。她连忙按下呼叫铃，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医生，医生，辉子醒了！”
医护人员很快赶来病房。主任医师仔细检查了辉子的各项指标，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真是个奇迹。虽然现在还处于意识模糊的状态，但这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了。”
小雪站在一旁，双手交握在胸前，眼睛一刻也不舍得离开病床上的丈夫。她注意到辉子的目光始终追寻着她的身影，即便在医生检查时也是如此。
待医护人员离开后，小雪重新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她拿起水杯，用棉签蘸水轻轻润湿辉子的嘴唇。“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喝水，再忍耐一下。”她柔声说着，像在哄一个孩子。
辉子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他努力抬起右手，指向窗外的夕阳。小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今天的晚霞格外绚烂，将整片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
“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约会就是在一个这样的黄昏。”小雪轻声说道，“你带我去后海划船，结果船桨掉进水里，我们只能在湖心打转，等着救援。”
辉子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泛起淡淡的笑意。他用手指在小雪掌心慢慢划着，这一次写的是“记得”。
夜幕渐渐降临，病房里的灯光自动调成了柔和的暖黄色。小雪帮辉子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让他躺得更舒服些。她注意到辉子的眼皮开始打架，显然刚刚苏醒消耗了他太多精力。
“睡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小雪轻声说着，像从前无数个夜晚一样，轻轻哼起他们恋爱时常听的那首歌。
辉子慢慢闭上眼睛，呼吸变得平稳而规律。但他的手依然紧紧握着小雪的手，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小雪就着这样的姿势，靠在床边，静静守候着。
夜深时分，值班护士轻手轻脚地进来查房。看到这一幕，她放轻了脚步，只做了必要的检查就悄悄退了出去。在关门的那一刻，她看见小雪抬起头，对着她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病房，在辉子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小雪仔细端详着丈夫的睡颜，发现他紧蹙了122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虽然康复之路还很漫长，但至少，他们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