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传到周姨娘耳朵里,她霎时间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又是这样。
外头来的吃食……可那也是她在厨房、付出真心给王爷做的,为何这么多次,王爷一次都不肯领情?
她还以为,王爷可以宠幸玉珠,是不是意味着也可以宠幸其他人了,没想到只是她一厢情愿。
她苦笑着接过梅儿手里的食盒,打开了盖子。
里头一碗鸡汤经过这一来一回,早已经凉透了,上头结了一层雪白的油脂,看着就叫人毫无胃口。
可周姨娘仿若未觉,伸手端出了鸡汤,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就要送入口中——
梅儿连忙要去拦,语气中满是心疼:
“姨娘,这汤都冷了,奴婢去给您热热您再用吧?否则要吃坏身子的……”
周姨娘只是轻轻抬手,拂开了梅儿的手,失落笑笑:
“只是冷汤罢了,我自己亲手熬的汤,有什么要紧?”
她不顾丫鬟的劝阻,手执汤匙,一勺又一勺,将一碗冷得彻底的汤喝下了肚,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凉了下来。
次日清晨。
昨日宁王爷已经发话,准了玉珠一日假,还大发慈悲没有让她‘侍寝’。
所以今日一早,玉珠记着今天要去探亲,天刚刚亮就起来了。
这大小也算是一次出差了,她既然答应了老板要早去早回,就得做做样子。
锦儿服侍她穿上了一件改过大小的旧衣裳,还稀奇她怎么不穿件绫罗绸缎的好衣裳,偏要锦衣夜行,回家一趟还换上了棉布衣裳。
玉珠没有解释,只是笑笑。
她总不可能叫锦儿知道,这是怕那个便宜舅母惦记吧?
今日她确实要回一趟舅舅家,可不是为了探亲,而是为了拿回原主娘亲留给自己的东西。
虽然原主的娘是难产死的,可还是给她留了一枚玉佩,便宜爹家资还算不错,小时候还有个婆子一直伺候着原主长大,她便也一直留着玉佩,算是有一个念想。
可随着亲爹赌光了家财,自己还摔死了,原主带着玉佩投奔舅舅家,舅母就一直觊觎着那枚玉佩,几次想要据为己有。
之前刚来这里,玉珠还对玉佩没什么感觉,只觉得丢了也就丢了,就当是肉包子打狗了。
可经过几日前,梦到了宸妃和宁王爷,她也想起了原主的娘亲。
大概是原主残留的意识,让她不由得去想——
若是娘亲还活着,会不会她也不会落得卖身为奴的下场,会不会她也是个无忧无虑、快乐成长的小姑娘?
正好,这次借着柳姨娘的事情,去找一趟舅母,把原身的玉佩拿回来。
“姑娘,你自己去真的能行吗?要不我还是跟你一道去吧?”临走前,锦儿还是有些担忧。
不是她不相信玉珠,非要步步紧跟着监视她,实在是……她上次拿了玉珠的银子去送给玉珠舅母,发现玉珠舅母真真是个腌臜人!
换了谁,重病之下拿了自己外甥女的银子,不说感恩戴德,至少也多念几句她的好吧?
可那舅母不仅没有一句谢,反倒嫌银子少,还想叫自己两个儿子把锦儿打晕了卖给人牙子换钱!
还好锦儿跑得快,否则都要遭他们毒手。
这话,锦儿没有同玉珠说过,就怕她知晓了伤心,而今见她好不容易得了一日假,竟然还要去看望那一家子黑心肝的,锦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要是可以,她真想跟着玉珠,再带两个婆子,一道去玉珠舅母家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好叫他们知道,自己惹上的可是宁王府的人!
“不用,那是我亲舅母,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你这样子,倒像我是去慷慨赴死似的。”
玉珠笑着冲锦儿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前院。
拿着竹砚给的腰牌,玉珠顺利出了宁王府。
这还是她第一回出府,真真切切地走进了这个世界的京城之中。
此刻,她站在安静宽敞的街头,循着原主的记忆,找到了去热闹街市的方向。
按照柳姨娘的指示,她赁下的铺子在城东的仙人巷,距离原主舅母家还有些距离,玉珠打算先去仙人巷逛逛,顺便买些东西,再去城西麻子巷。
仙人巷距离远,玉珠也没亏待自己的腿,直接花五十文钱赁了一辆驴车,叫车夫赶着车带她去。
车夫是个憨厚黝黑的小伙子,瞧着也不过十五六,正是年轻活泼的岁数,见玉珠似乎是从宁王府的方向来,主动搭话道:
“小娘子是宁王府的女使吧?此番是要去采买些什么?”
怕玉珠觉得唐突,他又为自己解释道:“我叫富贵,家就住在仙人巷,那边鱼龙混杂得很,小娘子若是要采买东西,我可以为小娘子介绍几家实诚的,好叫小娘子少花冤枉钱,没有别的意思。”
原是如此,玉珠想了想,干脆一事不烦二主,说:“我确实是奉主子之命出来办事的,可我从前也是去过仙人巷的,也不能刚一见面,三言两语就信了你。”
“你且与我说说,仙人巷前几个月可发生了什么大事?”
富贵一听,“嗐”了一声:
“我当娘子是要问什么,那说起来可就多了,就譬如巷尾那家胭脂铺子,两个月前就出了一件大事,他们家的胭脂,叫一位娘子用坏了脸,若只是寻常妇人倒也罢了,偏生那位是个厉害的,夫家是皇城司指挥使……”
玉珠听完,会心一笑。
倒是她运气好,这么问也能问到自己想要听的答案。
玉珠状若好奇问:“是吗?这我倒是不知,那胭脂铺子现在如何了?被抓去大牢的人可回来了?”
“没呢!”富贵一扬小鞭子,驴儿登时加快了蹄子,“哒哒哒”地载着玉珠往前冲。
“那些做大官的,哪里会晓得我们这些百姓的不易?这回怕是那掌柜的和店小二不死也得脱层皮了!也不晓得那家铺子的东家是谁,摊上这事儿也是倒霉……”
驴车晃晃悠悠地,终于在仙人巷巷口停了下来。
玉珠从车上跳下来,给了富贵一把铜子儿,又说:“一会我还得回城东去,你若是没什么事,不如在这且等等,我刚好再坐你的车回去。”
富贵眼尖,一眼就看出来,玉珠给的铜板是多了的,平常可遇不到如此大方的主顾,连忙扬起一抹憨厚的笑,应下:
“那小娘子先忙,我就在那边茶摊子上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