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马尔代夫,海风裹着咸甜的气息拂过白沙,阳光如碎金般洒在碧蓝海面。
这是苏棠和顾砚真正的蜜月,没有家族纷争,没有商战暗流,只有海、风,和彼此。
私人岛屿静谧得像一场梦境,椰影婆娑,潮声轻吟。
苏棠扶着微隆的腰身站在甲板边,指尖轻轻摩挲着腹部。
七个月的胎动已变得有力而规律,仿佛小小的生命正用心跳与她对话。
她望着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那片湛蓝深邃得近乎虚幻,轻声道:“这里真美。”
“喜欢的话,我们以后常来。”低沉嗓音从身后传来,顾砚走近,将一件薄纱防晒披肩轻轻搭上她肩头,动作轻缓得像怕惊扰了她腹中的孩子,“冷吗?”
“不冷。”她回头一笑,眉眼温软,“只是……有点不安。”
顾砚眉心微蹙,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她带入怀中:“是不是孕期太敏感了?别多想,等忙完手头的事,我们就搬去海边住,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
她靠在他怀里,闭了闭眼:“嗯。”
这时,老王端着托盘走来,上面是一杯温热的茉莉花茶。
“夫人,您最爱的花茶,李阿姨特意寄来的,说是‘老主顾的心意’。”老王笑着递上。
苏棠接过,指尖触到杯壁的瞬间,鼻尖却掠过一丝异样。
她抬眼对老王笑了笑:“李阿姨有心了,总记着我的喜好。”
两年前,李阿姨第一次送她这批花时,香气清冽悠远,带着山间晨露的纯净。
可如今,这香味底下,竟藏着一抹极淡却刺鼻的金属腥气,像是铁锈混在花瓣里晒干了。
“谢谢李阿姨,她一直记挂着我。”她不动声色地微笑,低头吹茶时,悄悄捻起一片干花,借着整理包带的动作,将它藏进了手包夹层。
夜色降临,海浪轻拍礁石,岛上灯火渐熄。顾砚因连日奔波已沉沉睡去,呼吸平稳。
苏棠却悄然起身,拧亮床头一盏小灯,从包里取出那片干花,又翻出随身携带的ph试纸。她将花瓣碾碎,滴入几滴矿泉水,再将试纸浸入。
几秒后,原本应呈中性的试纸竟迅速转为深橘红色。“ph值低于4,强酸性……”她喃喃自语,瞳孔微缩。
这不是自然晾晒的干花,而是被某种化学溶剂浸泡处理过。
这种酸性环境,足以破坏普通墨水,却能激活特定隐形药剂,她曾在陆思远的实验室见过类似技术,用于传递加密信息。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两年前“星屿花店”的旧账本电子档,一页页翻过,心跳随数据不断加快。
“怎么会……”她指尖冰凉,“李阿姨每次送干花的时间,竟都和顾氏海外账户的资金异动对上了。”金额、日期、银行中转地,无一不吻合。
更令人脊背发凉的是,这些资金流向的终点,全部指向东南亚几个未申报的离岸空壳公司,代号清一色以“幽兰”命名。
“以花为信,以香为码……”她低声道,那个总笑眯眯唤她“小棠”的李阿姨,那个曾在她最穷困时买走整篮玫瑰、说“你这孩子有灵气”的老顾客,根本不是什么热心街坊——她是“幽兰”的骨干,一场横跨两年、渗透入她生活的洗钱棋局,早已悄然落子。
而这次蜜月,顾氏临时决定选址这座偏远私人岛,对外宣称是为了她安胎休养……可如今看来,极可能会成为对方精心设计的围猎场。
她猛地合上电脑,呼吸微颤。
窗外,月光被云层遮蔽,海风忽然转急,远处传来低沉的雷鸣,气象台尚未发布预警。
她起身翻找行李,在夹层中抽出一支微型录音笔,迅速录下所有推论:“李阿姨的行为模式异常,干花被化学溶剂处理过,资金流向与‘幽兰’空壳公司完全吻合,他们可能想利用我和顾家的关系渗透……”
录完,她将录音笔密封,塞进老王每日为她炖汤的陶瓷盅夹层里,低声对自己说:“若我十二小时内未归,交给顾砚,再转陆思远。”
翌日傍晚,趁着顾砚与公司高管视频电话时,苏棠悄悄找到阿Ken。
阿Ken是上一次她和顾砚来马尔代夫时认识的朋友,人很真诚善良,如今是度假村的兼职向导。
“阿Ken,帮我查个坐标。”她递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北纬5°43′,东经73°01′。
阿Ken接过纸条,皱眉道:“这位置在珊瑚暗礁带,没航线,也没渔场啊……”
他忽然抬头,“对了,三日前有艘无登记渔船靠岸,船长老刘,收了批‘特殊补给’,当天就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苏棠追问。
“今晚八点,风暴预警刚发,别的船都回港了,它反倒逆风出海。”阿Ken有些疑惑,“这船看着就不对劲。”
苏棠眼神骤冷:“反常即妖。”
她回到房间,看着镜中自己隆起的腹部,指尖缓缓抚过肚皮。孩子在里面轻轻踢了一脚,像是回应她的决心。
“妈妈得去拿回属于我们的平安。”她轻声说。
深夜,她找到管家:“我需要凌晨去取些海露,安胎药得用这个调才有效。”
管家有些犹豫,老王在一旁道:“让保镖跟着吧,夜里不安全。”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动静小些,别吵醒顾砚。”苏棠神色坚定,老王见状,只得点头。
换上深色衣裤,她将一小包研磨极细的粉末贴身藏好,那是她从岛上珊瑚礁采集后亲手磨制的天然矿物粉,无毒无味,却能在高温下与特定化学物质反应,产生剧烈变色。这是她唯一能带在身上的“武器”。
临行前,她最后看了眼熟睡的顾砚,将一张字条压在枕头下:“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北海道看雪。”然后转身推门而出,身影没入夜色。
海滩上,小艇已备好。阿Ken在岸边等候,目光凝重:“你真要去?这天气太危险了。”
“我必须去。”她踏上船板,海风掀起发丝,“有人想用花香毁掉我的家,那就别怪我……用大海的沉默,还以颜色。”
小艇破浪而去,消失在漆黑海面。而在那艘逆风航行的渔船上,厨房灯亮着,香料罐整齐排列在案台。
一束干枯的玫瑰静静躺在角落花瓶里,花瓣干裂如灰烬,却无人察觉——那脉络里,藏着足以点燃整个阴谋的火种。
凌晨三点十七分,海面漆黑如墨,风势愈发猛烈,乌云压顶,仿佛整个印度洋都在咆哮。
小艇在浪尖上颠簸前行,每一次起伏都像是要把人甩进深渊。
苏棠紧紧抓住船舷,怀孕的肚子沉甸甸的,咸腥的海风割得她呼吸断断续续。
“这种天气出海,不是疯子就是亡命之徒。”阿肯低声咒骂道。
“所以他们不会想到,有人敢逆风而来。”苏棠声音很轻,但带着钢铁般的冷意。
一道闪电划过,渔船的轮廓骤然浮现,破旧生锈的船身上写着“海澜号”,编号已经被砂纸磨掉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装着珊瑚粉的小布袋贴身塞进内衣夹层,动作利落得就像猎手准备武器。
借着一声惊雷的掩护,她爬上船尾的绞盘,翻进了船里。
厨房里没有人,灶上炖着浓汤,香料的味道和鱼腥味在闷热的空气中发酵。
她迅速打开三个密封罐——姜黄、咖喱粉、辣椒粉,依次把珊瑚粉混了进去,尤其在姜黄里加重了剂量。
这种天然矿物遇高温会释放出微量的硫化物,虽然不会致命,但足以引发剧烈的肠胃反应。
做完这一切,她悄悄潜向驾驶舱。
通风口的螺丝早就松动了,显然经常有人进出。
她屏住呼吸爬进狭窄的管道,手指碰到空调滤网边缘时,果然摸到了一个硬物——一个U盘,用防水胶带缠得紧紧的,外壳上压着一朵铃兰,花瓣纤细得就像刀刻的一样。
她的心猛地一沉,想起花店张老板说过的话:“铃兰不在阳光下开放,只生长在暗处。”
那时她以为只是诗意的表达,如今才明白,那是警告,是暗语,是某个隐秘组织的烙印。
“可培育的长期代理人……”这几个字像毒针一样扎进她的脑海。
她咬住下唇,忍住颤抖,迅速把U盘接入随身携带的微型读取器,在十秒内完成了数据备份,然后又原样放了回去,甚至用手指轻轻抚摸滤网,还原了每一丝灰尘的痕迹。
临走前,她启动了预设的追踪程序。
只要U盘再次连接网络,Ip定位就会自动上传到陆思远的加密服务器,警方只要顺着线索查下去,就能撕开“幽兰”的整个地下钱网。
她正准备撤离,通风口外面传来脚步声,缓慢而笃定,就像猫在踱步。
“小棠啊。”熟悉的声音响起,慈祥得让人恶心。
李阿姨站在舱门口,手里拿着对讲机,灰白的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脸上挂着往日那副“街坊阿姨”的温和笑容,但眼神却冷得像冰窖:“你来了,比我预计的早了十分钟。”
苏棠缓缓从管道里滑下来,站直身体,手不动声色地护住腹部。
“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可惜……太相信自己了。”李阿姨轻叹道。
“两年前那批干花,就浸过追踪剂。”李阿姨微笑着说,“你每卖一束,我都知道你在见谁、谈什么。你以为你在经营花艺生意?你早就成了我的棋子了。”
海风吹进舱室,吹乱了苏棠的头发。她抬手擦去额头上的雨水,嘴角却慢慢扬起一抹笑容:“那你低估我了。”
“你以为我只会卖花?那你错了——你送我的每一片花瓣,我都记了账,晒干、编号、存档。就连你藏在玫瑰茎里的纳米标签,我也剥下来做成了书签。”
她掏出手机,按下播放键。
老王那天无意间录下的通话清晰地响了起来:“……‘茉莉三等’已送达,款项请划至‘兰庭’账户,重复,兰庭。”
李阿姨的脸色骤变。
远处,警笛声划破风声,由远及近,穿透了雷雨。
“阿Ken很可靠。”苏棠轻声说,“这一次,换我来收网。”
李阿姨愤怒到了极点,猛地扑了过来,伸手直接去抓她胸前的U盘:“把东西交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苏棠后退一步,转身冲向甲板边缘。狂风暴雨中,浪高十米。
她站在船沿上,回头一笑,就像一朵在风暴中怒放的海棠:“这场局,从你选中我的那天起,就注定了,输的人,是你。”
话音刚落,她纵身跳进了漆黑的大海。
入水的那一刻,她把U盘紧紧地贴在腹部,用身体护住证据,也护住腹中的孩子。
洋流汹涌,她屏住呼吸下沉,凭借多年的潜水自救训练,在水下划出Z字形轨迹,避开追捕的声呐。
她故意把湿脚印留在礁石浅滩上,让人误判方向。
而此刻,她不再是那个为了给弟弟卖花买药的柔弱女孩。
她是母亲,是猎手,是风暴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