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剖开窗帘缝隙，落在苏棠苍白的脸颊上。
她睫毛颤了颤，呼吸从平稳转为急促，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那只手立刻被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掌牢牢握住。
顾砚就坐在床边，一夜未眠，眼下泛着青黑，却目光如炬。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看着她睁开眼，那双原本清亮如溪的眼睛此刻蒙着薄雾，却依旧带着令他心口发烫的温柔。
“顾明哲……”苏棠声音沙哑，几乎不成调，却异常清晰，“是不是误解了他妈的死因？”
顾砚瞳孔微缩，眉头微皱，声音低沉地说道：“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苏棠努力调整着呼吸，艰难地说道：“爆炸前，我好像听到顾明哲的声音……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顾砚没说话，只是从西装内袋里取出平板，点开一张模糊却关键的照片。
是当年车祸现场监控截图：一辆失控轿车冲向年幼的顾明哲，一个女人扑过去将他推开，自己却被撞飞。画面定格在那一瞬。
苏棠喃喃道：“他妈是为他挡下的车……但我听到他说是你爸害死了他妈。”
顾砚喉结滚动，声音低沉如铁：“他爸当年伪造证据，栽赃给我爸，家族几位元老也开始针对我爸，我爸就在内斗中被陷害了。后来才知道，是他妈在临终前写下真实遗书，却被他叔叔藏了起来。”
空气凝滞了一瞬。
苏棠睁开眼，目光坚定得不像个刚醒来的病人：“现在你知道怎么做了。”
顾砚站起身，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一场易碎的梦，低声说道：“你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他转身离开时，脚步沉稳，眼神却已燃起风暴。
两小时后，城东废弃化工厂。顾明哲残部势力挟持三名人质困守最后据点，扬言引爆整栋建筑。警方封锁外围，无人敢贸然进攻。
顾砚独自走入警戒线，西装笔挺，步伐如刃。
他对准扩音器，声音冷静到近乎冷酷：“你们的主君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你们不该为了他的仇恨而活。”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笑和倒计时启动的电子音——03:00。
通讯器突然传来赵叔嘶哑的声音：“少爷！别管我！我已经进入控制室，延缓引爆时间！你快带人撤！”
顾砚脚步一顿，眉头紧锁，着急地喊道：“赵叔，你别犯傻！你快出来！”
“少爷！”老人声音颤抖却坚决，“保护好顾家，也保护好少夫人！她是真心待你的人啊！”
一声巨响撕裂晨空，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
顾砚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喊，只是握紧拳头，指节泛白，仿佛要把所有悲痛碾碎在掌心。
风卷着灰烬掠过他肩头，像一场无声的葬礼。
三个小时后，医院病房。
门被轻轻推开，顾砚满身疲惫归来，西装染尘，脸上带着未干的血迹。
他站在门口，望着床上那个虚弱却始终睁着眼等他的人。
苏棠看着他，嘴唇动了动，轻声说：“你终于回来了……我担心你。”
她没说别的，可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他最柔软的地方。
顾砚一步步走近，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
她望着顾砚满身尘土、脸上还残留着血迹的模样，心头一紧，手指轻轻抚上他紧绷的手背，心疼地说：“你受伤了，疼不疼？”
顾砚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将脸埋进她颈窝，呼吸粗重，却压抑着情绪。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刚从一场血与火的噩梦中挣脱。
“如果之前你没有醒来……我可能已经……”他哽住，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
苏棠轻轻抱住他，指尖轻抚他的后背，像安抚一个终于回到家的孩子：“都过去了，别想了。”
“我们还有孩子，还有未来。”她轻声说。
顾砚的呼吸一顿，整个人像是被这句话定住，连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他抬起头，目光深深锁住她的眼睛，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害怕她下一秒会否认：“是的，我们有孩子了！”
苏棠望着他，眼底一片柔软，却坚定：“孩子没事，我也没事。你答应过我，要一起走下去的。”
顾砚喉结滚动，眼中翻涌的情绪几乎将他吞噬。
他低头吻住她，吻得急切而深沉，像是要把所有来不及说出口的愧疚、心疼、爱意，全都融进这一吻里。
窗外，晨曦初现，天边泛起一抹温柔的橘红，仿佛命运终于松开了攥紧他们太久的手。
三日后，顾砚去看守所探望顾明哲。
顾砚一身黑色风衣，踏入审讯室时，步伐沉稳，目光冷冽。
对面的男人，曾经意气风发的顾家堂兄，如今已如枯槁，眼底满是悔恨与痛苦。
“你来，是来看我笑话的？”顾明哲沙哑地笑，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顾砚在他对面坐下，神色平静，开口道：“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是来告诉你真相……”
沉默如刀，割裂了两人之间多年恩怨的裂缝。
“你知道吗？”顾明哲忽然抬头，眼中血丝密布，“我亲眼看着我母亲为我挡车而死。那一瞬间，她把我推开，自己却被撞飞……我以为，是你的父亲干的。”
顾砚眸色一沉，没有说话。
“我恨他，恨你们顾家主脉，恨他们把我母亲的死当成一场意外，恨他们把我父亲排挤出核心……我以为，这一切都是为了阻止我们这一脉崛起。”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语气里夹杂着愤怒与悔恨。
“我发誓要让你们付出代价。我陷害苏棠，篡改账目，暗中操控你母亲旧部，甚至……利用林疏影接近你，让你痛苦，让你失去一切……可我没想到，我竟然被自己的叔叔骗了那么多年……”
他忽然崩溃地笑起来，眼泪混着汗滑落：“是我毁了我自己……”
顾砚看着他，眼中没有半分怜悯，却也不再愤怒。
他站起身，声音低沉如铁：“顾明哲，你错了，错得彻彻底底。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害了那么多人。现在，轮到你为自己赎罪了。”
“还有，我想告诉你，苏棠怀孕了，她和孩子都很好。”
顾明哲愣住，眼神骤然一颤，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说完，顾砚转身离开，脚步坚定，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