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阳县地处偏僻,人口稀少,且大多是农户,既难以保证健康,又容易暴露行踪;
若是等去了苏州再找,以太后的性子,恐怕不等他找到,就会起疑心。
更何况,“种子”人选需格外谨慎,既要身体健康、无遗传疾病,又要相貌端正,避免日后生出事端,这绝非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事。
“陈御医,到了。”李忠全的声音打断了陈九斤的思绪,两人已走到太后内室的门口。
李忠全轻轻推开房门,一股混合着熏香与暖意的气息扑面而来。
陈九斤抬眼望去,只见太后还半靠在床榻上,身上盖着一层素色锦被,长发松散地垂在肩头,脸色带着几分红晕,眼底透露着些许疲惫。
“臣陈慕尧,参见太后。”
陈九斤连忙收回目光,躬身行礼,头垂得更低,不敢再多看一眼——
眼前的太后,少了几分权势的压迫,多了几分女子的柔态,竟让他有些局促。
“起来吧。”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她抬了抬手,示意李忠全退下,“你且过来,今夜时机已到,你说的法子,该尽快施展了。哀家要的是实实在在的效果,可容不得半点拖延。”
“是,臣遵旨。”陈九斤缓缓起身,走到床榻边,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
他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法子,不过是之前为了稳住太后编造的谎言,如今没有“种子”,只能硬着头皮装模作样。
他定了定神,故作镇定地说道:“太后,此事需先疏通经络、调和气血,臣先为您推拿放松,再行针灸之术,这样效果会更好。还请太后转过身,露出后背。”
太后没有犹豫,缓缓侧过身,将后背对着陈九斤,锦被滑落,露出光洁的脊背。那脊背线条流畅,虽已不再是少女的娇嫩,却也保养得宜,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陈九斤深吸一口气,伸出双手,指尖轻轻落在太后的肩颈处,开始缓缓推拿。
他的手法本就娴熟,此刻更是刻意放慢了动作,力道轻柔得恰到好处,既能让太后感觉到放松,又不会暴露自己的慌乱。
指尖触到太后温热的皮肤时,陈九斤只觉得手心微微出汗,只能强压下杂念,专注于手上的动作——他必须演得像一点,不能让太后看出破绽。
推拿了约莫一刻钟,太后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显然是放松了不少。
陈九斤见状,连忙说道:“太后,现在可以行针灸了,臣会选取几个调理气血的穴位,过程中可能会有轻微酸胀感,还请太后忍耐。”
说着,他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在烛火下轻轻烘烤了一下,看似在消毒,实则是在拖延时间,脑海里飞速思索着该选哪些无关紧要的穴位。
最终,他挑了几个位于腰侧、只负责舒缓肌肉的穴位,小心翼翼地将银针扎了进去,力度控制得极轻,确保不会有任何实际调理效果,却又能让太后感觉到针感。
“嗯……”太后发出一声轻哼,声音里带着几分舒适的慵懒,紧绷的身体也彻底放松下来。
或许是今夜太过疲惫,又或许是陈九斤的推拿与针感太过舒缓,没过多久,她的呼吸就变得绵长,竟缓缓睡了过去。
陈九斤扎完最后一根银针,抬头看向太后的侧脸——她眉头微舒,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竟露出了几分少女般的柔和。
但这发呆只持续了片刻,陈九斤便猛地回过神,轻轻摇了摇头——他不能对太后产生任何不该有的情绪,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种子”。
陈九斤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药箱的边缘。
他抬眼看向窗外,夜色依旧深沉,只有烛火在跳动,映着他满是愁绪的脸。暂时,他还是没有任何头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陈九斤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地将银针一根根取下。
他收拾好药箱,又看了一眼熟睡的太后,轻轻退到门口,对着守在外面的宫女低声吩咐:“太后已睡熟,你们好生伺候,莫要惊扰了她。”
“是,陈御医放心。”宫女恭敬地应道。
陈九斤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内室。
而此时的苏州城,夜色正浓。
平江路上的青石板被月光洒上一层薄霜,唯有一个挑着油担的身影,还在街巷间缓缓移动。
“卖香油咯——上好的芝麻香油,一斤八文钱——”
王重的吆喝声不高,却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肩上的扁担压出浅浅的红痕,腰间挂着半枚打磨光滑的锦鲤玉佩,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与他市井卖油郎的装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挑着担子走得很慢,目光却时不时扫过街边的门窗,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警惕着周遭的动静。
平江路的尽头拐进一条窄巷,巷口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灯笼下“顺和当铺”四个字虽有些褪色,却依旧清晰。
王重停下脚步,放下油担,左右张望了一圈——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灯笼的“吱呀”声。
他确认没人注意到自己,才快步走到当铺门前,屈起手指,轻轻敲了三下门环,节奏不快不慢,像是约定好的暗号。
“谁啊?这都关门了,要当东西明天再来!”
当铺里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紧接着,门板被拉开一条缝,一个留着小胡子、戴着毡帽的胖乎乎中年人探出头来——正是顺和当铺的钱掌柜。
他看到王重时,眼中的不耐烦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警惕,连忙左右看了看,一把将王重拉进当铺,又迅速关上了门。
“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不怕被人盯上?”
钱掌柜压低声音,一边引着王重往里走,一边抱怨道,“这几日城里查得紧,官府的人天天在街上晃悠,你可得小心点。”
王重放下油担,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跟着钱掌柜穿过堆放着当品的前堂,走进后院一间狭小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