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那是血滴在数据终端上的声音。
林鼠的牺牲换来的那五秒钟“系统卡顿”，正在像流沙一样飞速逝去。
一秒。
那个怪物的动作僵硬在半空，像是个断电的玩偶，但它身上那些黑色的血管正在疯狂跳动，仿佛下一秒就会冲破皮肤，重新接管身体。
两秒。
我能感觉到周围那凝固的空气正在松动。
三秒。
“呼……”
我吐出肺里最后一口带着铁锈味的浊气，手指因为用力过猛而泛白，死死扣住那枚已经裂开了一道缝隙的铜钱。
它很烫。
烫得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正在灼烧我的掌心，甚至顺着掌纹烧进了我的灵魂里。
【内心oS】：元宝。
【内心oS】：我知道你是个奸商，是个只进不出的貔貅。
【内心oS】：但这次，算我借你的。
【内心oS】：如果这把输了，咱们就一起去阴曹地府摆地摊还债；如果赢了……老娘许你一座金山！
“嗡——”
铜钱仿佛听懂了我的心声，或者是被我那句“金山”给刺激到了。它发出了一声从未有过的、凄厉而又高亢的嗡鸣，就像是濒死的凤凰在啼血！
“给老娘——”
我猛地举起手，对着那个即将苏醒的怪物，对着这操蛋的命运，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梭哈！！！”
“【抛硬币】——大吉！！！”
“轰！！！”
没有什么璀璨的金光，也没有什么祥瑞的异象。
这一次的【大吉】，爆发出的，是一股惨烈到极致的、近乎血色的暗金光芒！
它不神圣，也不温暖。
它带着一股穷途末路赌徒特有的癫狂与凶狠，像是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孤狼，张开獠牙，狠狠地咬向了周围那不可一世的【灾厄领域】！
规则VS概率！
绝对的压制VS极致的运气！
“咔嚓——咔嚓——”
周围那些暗红色的肉壁开始龟裂，空气中那种令人窒息的重力场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丝松动！
有戏！
我眼中精光爆闪。
只要能撕开这层领域，只要能让那一丝“意外”降临……
哪怕是天降陨石砸死我也行，只要能顺便把这个怪物带走！
然而。
就在那血金色的光芒即将触碰到怪物的瞬间。
“呵呵……”
一声轻蔑的、仿佛来自高维度的冷笑，突然在我的脑海里炸响。
那个一直僵硬的怪物，动了。
不是慢慢恢复。
而是瞬间，毫无征兆地，恢复了流畅！
耗子用命换来的五秒……提前结束了？！
“怎么可能？！”
我瞳孔猛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只见那个怪物缓缓抬起了头。
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虽然看不出表情，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嘲弄。
“凡人……”
“你以为，这里是赌场吗？”
它的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混乱的嘶吼，而是变得异常清晰、冷静，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理智。
那是……【神话种】的完全觉醒！
“在这个【真理回廊】里……”
它缓缓抬起一只手，对着那漫天爆发的血金光芒，轻轻一握。
“——不存在‘概率’。”
“——只有‘必然’。”
“嗡——！！！”
随着它的动作，整个空间猛地一震！
那股刚刚才有些起色的、代表着我全部希望的【大吉】光芒，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给硬生生捏住了一样！
停滞。
扭曲。
然后……
“波。”
一声轻响。
那股足以逆天改命的运势之力，竟然就像是个被戳破的肥皂泡，在我的眼前……
彻底，湮灭了。
连一点渣都没剩下。
“噗——！”
巨大的反噬力顺着铜钱瞬间倒灌入体！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人抡起大锤狠狠砸了一下，眼前一黑，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跪在地上。
“咔嚓……”
手中的铜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那道裂纹，更大了。
甚至差点把它一分为二。
“输……输了？”
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是我第一次，在发动了【大吉】之后，不仅没有得到好运，反而……
直接被“无效化”了？！
【内心oS】：这……这是作弊！
【内心oS】：这他妈是开挂！我要举报！我要投诉！这游戏体验极差！
“愚蠢。”
怪物悬浮在半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那只独眼里的红光越来越盛。
“运气，不过是弱者对未知的祈祷。”
“在绝对的规则面前……”
“——运气，一文不值。”
它缓缓伸出右手。
掌心的血肉裂开，一把漆黑的、完全由阴影和诅咒构成的镰刀，缓缓从血肉中“长”了出来。
那是之前【深渊魔影】的武器！
但此刻在它手中，这把镰刀散发出的气息，比之前强了百倍不止！
“现在……”
“——你可以去死了。”
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
它只是简单地，挥动了一下手臂。
“刷——”
黑色的镰刀划破空间，没有声音，没有光影。
因为它太快了。
快到了超越视觉的极限！
更可怕的是，在它挥刀的瞬间，我感觉周围的空间都被锁死了！
我的脚像是生了根一样长在地上，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这是……必中！
因果律级别的必中！
“躲不开……”
我的瞳孔中，只剩下了那一道不断放大的黑色死线。
绝望吗？
也许吧。
但我更多的，竟然是一种……遗憾。
【内心oS】：妈的。
【内心oS】：林鼠那小子的工伤还没报呢……
【内心oS】：芽芽的工资还没结呢……
【内心oS】：阿铁的新盾牌还没买呢……
【内心oS】：还有苏管家……我还没带他去看看新世界呢……
我欠了好多债啊。
我苏瓷这辈子，最讨厌欠债不还。
可这次……
好像真的还，不上了。
“呲啦——！！！”
就在那黑色的死线即将把我的身体一分为二的瞬间。
一道微弱的、却异常坚定的金光，突然从我的怀里亮起。
不是铜钱。
而是一张……
皱巴巴的、被我塞在内兜里、早就被血水浸透了的……
——【契约】！
那是当初我和刀疤强签的第一份契约，后来被我改造成了【拾荒者小队】的入队契约！
“嗡——”
契约燃烧！
一股虽然微弱，但却带着某种“规则”属性的力量，猛地爆发出来！
紧接着。
一个高大的、残破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没有盾牌。
也没有铠甲。
甚至连双臂都已经断了，只剩下两个血淋淋的断茬。
但他依然，义无反顾地，用自己那宽阔的胸膛，迎向了那道必杀的死线！
是阿铁！
这个早就该昏迷不醒的傻大个，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竟然在这一刻，通过契约的感应，强行瞬移到了我的面前！
“——不准！！！”
他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如同野兽般的咆哮。
“——伤俺老板！！！！”
“噗嗤——！！！”
黑色的镰刀，毫无阻碍地，切入了他的胸膛。
从左肩斜着劈下，一直切到了右腹！
鲜血，像瀑布一样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我的视线。
“阿铁！！！！”
我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音尖利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那个像山一样可靠的身影，晃了晃。
但他没有倒下。
哪怕身体几乎被切成了两半，哪怕内脏都已经流了出来。
他依然死死地站在那里，用那仅剩的半截身体，替我挡住了这必杀的一击！
“咔……咔……”
他回过头。
那张憨厚的脸上，此刻已经全是血污，那双眼睛里的光芒正在迅速消散。
但他还是努力地，想要对我挤出一个笑容。
“老……老板……”
“俺……这次……没……没让你……亏本……吧？”
“啪嗒。”
一滴眼泪，混着血水，从他的眼角滑落。
然后。
那座山，塌了。
阿铁的身体向后倒去，重重地砸在我的身上，将我压倒在地。
温热的血，瞬间浸透了我的衣服。
那么烫。
烫得我心都在发抖。
“阿铁……阿铁你别吓我……”
我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捂他的伤口，但那伤口太大了，血根本止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冲过来……”
“你是傻逼吗？！我不是让你在下面守着吗？！”
我哭着骂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但阿铁已经听不见了。
他的眼睛半睁着，却再也没有了焦距。
那个总是喊着“饿”、总是要把最好的东西留给我的铁憨憨……
死了？
为了救我这个一无是处的F级老板……
死了？
“呵呵……呵呵呵……”
头顶上，那个怪物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真是……感人的主仆情深啊。”
“不过，有什么意义呢？”
它甩了甩镰刀上的血迹，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红光闪烁，仿佛在嘲笑我们的无能。
“挡得了一次，挡得了第二次吗？”
“那个废物死了。”
“现在……”
“——轮到你了。”
它再次举起了镰刀。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能挡在我面前了。
林鼠倒在角落里，生死不知。
芽芽昏迷不醒。
苏管家灵体溃散。
阿铁……变成了一具尸体，压在我的身上。
我抱着阿铁渐渐冰冷的身体，感受着那把镰刀上散发出的死亡寒意。
我没有动。
也没有躲。
我只是低着头，死死地盯着阿铁那张还没来得及闭上的眼睛。
心里，突然变得出奇的平静。
那种平静，就像是火山爆发前的最后一秒死寂。
“元宝。”
我在心里，轻轻地喊了一声。
声音冷得像是在冰窖里冻了三年。
“在……”
元宝的声音极其虚弱，带着一丝哭腔，“我也……快不行了……能量……耗尽了……”
“没关系。”
我缓缓抬起头。
那双原本总是带着算计和狡黠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了一片……
令人毛骨悚然的……
——空洞。
“能量没了，就用命填。”
“命没了，就用魂填。”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我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怪物，嘴角一点一点地，咧开了一个疯狂到了极点的笑容。
“——给老娘，把那个‘终极机制’……”
“——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