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口头感谢？”
江辰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像羽毛轻轻搔刮着林妙妙的耳膜，也搔刮着她的心。
林妙妙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她该怎么回答？难道要问他想要什么谢礼吗？这似乎太过暧昧。或者说“改天请你吃饭”这种客套话？在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之后，显得太过轻飘。
她的沉默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电话那头，江辰几不可闻地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很短促，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林妙妙心湖，漾开圈圈涟漪。
“明天晚上，”他没有继续那个令人心跳加速的话题，转而用一种近乎自然的、安排行程的口吻说道，“陪我去个地方。”
不是询问，是陈述。但语气里少了以往的强势命令，多了几分……理所当然的熟稔？
林妙妙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去哪里？”问完她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像是她答应了。
“一家私房菜馆，新开的，味道应该不错。”江辰回答得很快，仿佛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周屿推荐的，说是……很适合情侣。”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并不重，却像带着钩子，精准地勾住了林妙妙的神经。很适合……情侣？他这是什么意思？是提醒她这依旧是一场需要“表演”的合约义务，还是……别有深意？
她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我……”她张了张嘴，想找个借口推脱。经历了之前的风波和刻意的疏远，她还没完全准备好再次以“江辰女友”的身份出现在人前，尤其是……面对他此刻这有些不同寻常的态度。
“论坛风波刚过，”江辰仿佛看穿了她的犹豫，声音平静地补充，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我们需要适当地、‘高调’地出现一次，打破那些残余的谣言。这是最有效的方式。”
又是合约。又是为了“打破谣言”。这个理由无懈可击，将她所有退缩的借口都堵了回去。
林妙妙在心里叹了口气，妥协了。“……好。几点？”
“六点，校门口见。”
挂了电话，林妙妙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苏晴咋咋呼呼地推门进来，才把她从纷乱的思绪中惊醒。
“妙妙！你猜我刚看到谁了？”苏晴一脸兴奋，“江辰学长！他的车就停在楼下附近，他好像在车里打电话！你说他是不是在等你啊？”
林妙妙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那辆熟悉的黑灰色轿车果然停在宿舍区外的林荫道旁，车窗紧闭，看不清里面的人。
他……还没走？刚才那个电话，是在车里打给她的？
一种微妙的、带着点甜意的慌乱涌上心头。她赶紧放下窗帘，不敢再看。
第二天一整天，林妙妙都处在一种轻微的焦躁和期待中。她甚至比第一次和他“演练”时还要紧张，在衣柜前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穿他买的那条昂贵的裙子，而是选了一件自己买的、款式简单但很衬肤色的浅蓝色毛衣和牛仔裤，脸上也只化了淡妆。
她不想再被他看作是那个需要被包装的“道具”。她希望他看到的，是真实的、普通的林妙妙。
六点整，她走到校门口，江辰的车已经等在那里。他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羊绒衫，外面是黑色的长款风衣，身姿挺拔，站在车旁，引得过往女生纷纷侧目。
看到林妙妙走来，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从她简单的毛衣到她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最后回到她素净却清丽的脸上。他的眼神深沉，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是淡淡地说：“上车吧。”
菜馆的环境果然雅致安静，是周屿他们会喜欢的风格。但出乎林妙妙意料的是，并没有其他朋友在场，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个小小的、布置温馨的包间里。
这……不像是为了“打破谣言”而进行的高调表演，更像是一场……私人约会。
“周屿他们……不来吗？”林妙妙忍不住问。
江辰正在给她倒茶，闻言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了她一下，语气平淡：“我没叫他们。”
“哦。”林妙妙低下头，捧着微烫的茶杯，心里那点莫名的期待又悄悄探出头。
整顿饭，气氛都有些微妙。没有需要表演给谁看的压力，也没有了之前刻意疏远的冰冷。江辰的话依旧不多，但会主动给她夹她觉得好奇的菜，会在她被辣椒呛到时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水杯添满。
他们偶尔会聊几句，关于学业，关于她正在准备的稿件，甚至关于学校最近发生的一些趣事。他的回应虽然简洁，但很认真，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专注的倾听姿态。
林妙妙渐渐放松下来。她发现，抛开“合约”和“表演”的外衣，仅仅是和江辰这样安静地吃一顿饭，感觉并不坏。他甚至比很多同龄男生更有耐心，更懂得照顾人。
“你父亲那边……”林妙妙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的担忧。孙家的事情闹得那么大，江父不可能不知道，会不会给他带来更大的压力？
江辰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随即恢复自然。“他知道了。”他语气没什么起伏，“这是我的选择，他干涉不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林妙妙知道，背后必然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她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有感激，有歉疚，还有一丝……心疼。
“对不起，”她轻声说，“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江辰抬起头，看向她。包间暖黄色的灯光柔和了他冷硬的线条，他的眼神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林妙妙，”他叫她的全名，声音低沉而清晰，“你从来不是麻烦。”
吃完饭，时间还早。走出菜馆，晚风带着初冬的凉意扑面而来。林妙妙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
“走走？”江辰看向她，不是命令，是征询。
“……好。”
两人沿着僻静的街道慢慢走着。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时而分开，时而交叠。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却不再尴尬，反而流淌着一种静谧而融洽的暖意。
走过一个路口时，一辆电动车忽然从旁边快速拐过，带起一阵风。江辰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揽住林妙妙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一下，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她和车道之间。
他的动作很快，带着保护的本能。
电动车驶远，他揽着她肩膀的手却没有立刻松开。
林妙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掌透过衣物传来的温度，能闻到他风衣上清冽的气息。她的身体微微僵硬，心跳如擂鼓，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想要挣脱。
他就这样揽着她，又走了一小段路。他的手很规矩，只是虚虚地扶着她的肩胛骨，但那份存在感却无比强烈。
直到下一个路灯下，他才仿佛才意识到什么，缓缓松开了手。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但某种无形的隔阂，似乎在刚才那个自然而然的保护动作中，悄然冰释了。
快到校门口时，一直沉默的江辰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以后，不用对我说谢谢，也不用说对不起。”
林妙妙愕然抬头看他。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她。路灯的光线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细碎的光影，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那些，”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缓缓地道，“都是我自愿做的。”
自愿做的……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瞬间涌遍了林妙妙的四肢百骸。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不再掩饰的、清晰映着她身影的专注，一个答案几乎要呼之欲出。
那他此刻的陪伴，这不像“表演”的晚餐，这自然而然的保护……也是自愿的吗？
江辰看着她眼中闪烁的震惊、迷茫和一丝希冀，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只是微微俯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林妙妙能看清他长而密的睫毛。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张开的、因为紧张而有些干燥的唇瓣上，停留了足足有三秒。
然后，他直起身，后退了一步，重新拉开了礼貌的距离。
“回去吧。”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明天……我来接你吃早饭。”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迈着依旧沉稳却似乎比平时稍快的步伐，消失在了校门的阴影里。
留下林妙妙一个人站在原地，摸着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温度和气息的肩膀，心跳失序，脸颊滚烫。
他刚才……是想吻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