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帝殿的日子过得很快也很慢。
快是因为太悠闲。
慢是因为太无聊。
自从那帮妖王去闭关修炼“核聚变”之后就没有人再来烦吴长生了。
小啾每天除了给他端茶倒水就是蹲在他脚边听他讲那过去的故事。
或者,陪他一起看书。
当然,看的不是人类的书。
而是妖族这无数年来刻在石头上、骨头上、还有那些特殊兽皮上的《万妖史记》。
这一天。
阳光正好透过梧桐神木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吴长生躺在摇椅上手里捧着一卷由某种深海巨兽的皮制成的古老卷宗。
这卷宗很有年头了,边角都有些磨损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沧桑气息。
上面记录的是关于五千年前,人族与妖族对峙的那段历史。
“啧。”
吴长生一边看,一边摇头。
“这帮写史的妖怪文笔不行啊。”
“通篇都是‘恐怖如斯’、‘吓尿了’、‘快跑’”
“一点文学素养都没有
小啾在一旁剥着葡萄闻言嘻嘻一笑。
“主人,那时候大家都忙着逃命哪有心情搞文学创作啊。”
“能记录下来就不错了。”
吴长生笑了笑翻过了这一页。
然而。
当他的目光落在下一页的开头时。
那个熟悉的、让他魂牵梦绕的名字,再次跳进了他的眼帘。
**【瑶光历五千年。】**
**【人族女帝寿元将尽。】**
吴长生的手猛地顿住了。
原本轻松的神情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
五千年。
那是一个多么漫长的数字。
对于凡人来说那是几十个朝代的更迭。
即便是对于化神期的大能来说五千年也已经是生命的极限。
史书上的文字变得有些潦草似乎记录者当时的心情也极不平静。
【那一年,天地同悲。】
【女帝虽有通天彻地之能却终究敌不过天道轮回。】
【她的发丝开始变白她的气血开始衰败。】
【那柄曾经斩断了十万大山枷锁的神剑也开始发出了哀鸣。】
吴长生看着这些文字。
眼前仿佛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那座高耸入云的摘星楼上。
那个曾经风华绝代的女子,独自一人,站在寒风中。
看着自己日渐苍老的手掌,看着镜中那不再年轻的容颜。
眼神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慌乱。
“她在怕。”
吴长生轻声呢喃声音有些沙哑。
“她不是怕死。”
“她是怕等不到了。”
如果不曾遇到光或许她能忍受黑暗。
如果不曾有过那个约定或许她能坦然赴死。
可是。
她有一个要等的人。
那个该死的、不守信用的、一睡就是几千年的混蛋。
史书中记载。
那是瑶光神朝最动荡的一年。
无数大臣跪在皇宫门外恳请女帝兵解转修散仙或者尝试飞升上界,以求一线生机。
各大宗门的老祖也纷纷出山,献上了各自珍藏的延寿灵药。
但是。
都没用。
到了她那个境界寻常的灵药跟野草没什么区别。
而转修散仙,意味着要抛弃肉身,甚至可能丢失一部分记忆。
飞升上界,更是意味着要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离开这个有他存在的世界。
她都不愿意。
【女帝拒绝了所有人的提议。】
【她将自己关在寝宫里整整三个月没有踏出一步。】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直到三个月后】
吴长生翻动书页的手有些颤抖。
他仿佛能感受到那个女子在绝望中做出的那个疯狂的决定。
【那一天女帝走出了寝宫。】
【她重新穿上了那身染血的战甲拿起了那把生锈的柴刀。】
【她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疯狂都要决绝。】
【她召集了天下所有的强者,站在通天塔下说了一句话。】
史书在这里用一种极度惊恐的笔触,记录下了那句话。
哪怕隔着几千年的时光。
吴长生依然能感受到那字里行间透出的寒意和痴情。
**“我不能死。”**
**“至少现在还不能。”**
**“他是个懒人,睡觉没个准头。”**
**“万一他睡过头了醒来的时候发现我已经不在了他会找不到家的。”**
**“所以我要向天,再借三千年!”**
“再借三千年?”
吴长生喃喃自语眼眶微微发红。
这哪里是在借命啊。
这分明是在拼命。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归期为了一个可能永远不会醒来的过客。
她要把自己,变成一个与天争命的疯子。
“后来呢?”
吴长生抬起头,看向一旁的小啾声音有些更咽。
“她……做了什么?”
小啾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那是敬佩是恐惧也是一种同为等待者的感同身受。
“她疯了主人。”
小啾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为了那三千年。”
“她把目光投向了那些连真仙都不敢轻易踏足的生命禁区。”
史书的最后一段。
只有寥寥数语。
却字字带血。
【瑶光历五千零一年。】
【女帝孤身一人,仗剑东行。】
【她的目标不是长生不是成仙。】
【而是那片号称“神魔埋骨有去无回”的】
【归墟!】
“她要去那里。”
“抢一样东西。”
“一样能让她在这个红尘中,再多受三千年苦的不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