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踏入b7层的黑暗,身后的铁门无声合拢,将陈默那道复杂的视线彻底隔绝。车间里机器的嗡鸣和怪物们的嘶气声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种熟悉的、几乎要将耳膜压碎的绝对寂静,以及无处不在的、缓慢搏动的心跳。
他回来了。
像一只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回到了专属于他的囚笼。
脚边,一号的胶质安静地铺开,暗红色的表面在微弱红光下泛着湿漉漉的光泽。高处的阴影里,传来二号极其轻微的移动声。它们也跟着回来了,但比在车间时收敛了许多,带着一种回到主宰领域的敬畏。
手腕上那冰凉的触感依旧缠绕着,没有松开,反而在他迈步时轻轻收紧了一下,像是一种确认。
林淮沿着冰冷的走廊,走向那间熟悉的储藏室。空气里的低温依旧,但那种刺骨的湿冷感确实减轻了,维持在一个让人皮肤发紧却不会剧烈颤抖的程度。是“它”的“体贴”。
他走进储藏室,绿色气密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轮盘锁自动旋紧,发出沉闷的“咔哒”声。空间再次被彻底封闭。
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站在房间中央,抬头望向那片深邃的黑暗。熔岩之瞳依旧悬浮在那里,缓慢旋转,暗红色的流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重量。
没有言语,没有信息流。但林淮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情绪——满足。像一头餍足的猛兽,将最珍贵的猎物圈回巢穴后,慵懒地审视着自己的所有物。
他移开视线,走到角落,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与陈默的短暂交谈,像在紧绷的神经上又加了一根弦。
陈默最后那句话,在他脑海里回响。
“那张身份卡……你最好扔了。”
为什么?陈默知道那张卡?他知道“齐”字?他知道这背后有什么关联?还是说,他只是单纯觉得任何来自外界的、可能引起不必要联想的东西都是危险的?
林淮的手下意识地伸进胸前口袋,指尖触碰到那张硬质的卡片。冰冷的塑料外壳,粗糙的污渍感。那个模糊的“齐”字,像一枚烧红的针,刺着他的指尖。
他没有把卡拿出来,也没有扔掉。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张卡很重要。也许是解开某些谜团的关键,也许是……对抗“它”的某种筹码。
当然,也可能是催命符。
他需要更小心。
手腕上的触感动了动,轻轻摩挲着他的皮肤,将他的注意力拉回当下。那冰凉的缠绕开始向上蔓延,非常缓慢,滑过他的小臂,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它似乎很喜欢这种接触,像是在通过这种方式确认他的存在,标记他的每一寸。
林淮没有抗拒,也没有回应。他闭上眼睛,任由那无形的触须探索。他在适应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密”,同时也在观察,试图理解“它”行为模式背后的逻辑。
饥饿感再次隐隐传来。他今天只吃了一点点压缩口粮。他睁开眼,看向房间另一头那个被无形力量撕开的档案柜。里面应该还有食物和水。
他刚生出这个念头,甚至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
“咕噜。”
一小包真空包装的口粮和一瓶水,从档案柜黑暗的隔层里被“推”了出来,滑落到地上,正好停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
林淮的心猛地一沉。
它连这种细微的生理需求都能瞬间感知并满足。这意味着他在这片空间里,几乎没有任何隐私和秘密可言。他的每一个念头,每一次心跳,可能都在“它”的监控之下。
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简直剥夺了他最后一点自主的可能。
他沉默地拿起口粮和水,机械地撕开包装,小口吞咽。食物的味道他几乎尝不出来,只是维持生命的燃料。他喝着水,冰冷的水滑过喉咙,像咽下寒冰。
在整个过程中,那熔岩之瞳一直静静地“注视”着他。手腕和小臂上的冰凉触感也安分地待着,仿佛在陪他进行这场无声的进食仪式。
吃完,林淮将包装袋捏在手里,没有乱扔。他重新靠回墙壁,感觉更累了。
黑暗和寂静像厚重的绒布包裹着他。心跳声是唯一的节奏。
不知过了多久,在半睡半醒的迷糊中,他感觉那缠绕在他手臂上的触感,轻轻向上,拂过他的肩膀,脖颈,最后,极其轻柔地,碰了碰他的脸颊。
冰凉,光滑,带着一种非人的柔韧。
像是一个冰冷的吻。
林淮瞬间惊醒,身体僵硬,睡意全无。
那触感一触即分,缩了回去,重新缠绕在他的手腕上,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脸颊上残留的那一丝诡异的冰凉,却无比真实。
他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一片冰冷。
他抬起头,看向黑暗中的熔岩之瞳。
那旋转的流光,似乎……愉悦地闪烁了一下。
林淮放下手,垂下眼睑。
他知道,界限又被推进了一步。
但这一次,他连惊讶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在巨大的心跳声里,感受着自己越来越微弱的呼吸。
林淮埋在膝盖里,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
这种被禁锢的感觉
还真是……让人不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