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林淮的嘶吼撞在冰冷的镜面上,又被弹回,在狭小的冰箱空间里嗡嗡作响。
冰箱外的“林淮”掐着陈默脖子的手顿住了。那张死灰色的脸转向镜面,灰白色的眼睛空洞地“凝视”着真正的林淮,嘴角却缓缓向上咧开,扯出一个僵硬而满足的弧度。
“妈妈……说话了。”它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却奇异地透着一丝……欢愉?“妈妈……在乎……孩子。”
它松开了掐着陈默脖子的手。昏迷的男人软倒在地,脖颈上留下几道青紫色的指痕。
林淮刚松一口气,心却又猛地提了起来。
因为那个怪物弯下腰,伸出细长冰冷的手指,开始……解陈默的衬衫纽扣。
一颗,两颗……动作笨拙却执着。
“你干什么!”林淮的声音变了调,恐惧和荒谬感交织,“放开他!”
冰箱外的“林淮”抬起头,灰白色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些困惑。它指了指陈默敞开的衬衫领口,又指了指自己光裸的、死灰色的胸膛。
“他……有。”它的声音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委屈和……嫉妒?“孩子……没有。”
林淮的脑子嗡的一声。
它……在羡慕陈默有衣服穿?
这个认知让他头皮发麻。
他看着那个顶着和自己一模一样面孔的怪物,用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笨拙地剥开陈默的衣服,仿佛在拆解一件不属于自己的玩具。
“别碰他!”林淮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厌恶而颤抖,“你想要衣服?我给你!放了他!”
冰箱外的“林淮”动作停住了。它歪着头,似乎在思考。几秒钟后,它缓缓直起身,灰白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镜面。
“妈妈……给?”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期待。
“对!我给你!”林淮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指着自己身上那件因为挣扎而皱巴巴的丝质睡衣,“这个!我给你!放了他!”
怪物那张死灰色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近乎“生动”的表情——一种混合了贪婪、渴望和扭曲喜悦的神情。它丢开昏迷的陈默,一步步走到冰箱前,将那张和林淮一模一样的脸贴在冰冷的镜面上。
灰白色的眼睛贪婪地“注视”着林淮身上的睡衣。
“要……”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同样死灰色的嘴唇,动作僵硬而诡异,“……妈妈的……”
林淮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手指颤抖着抓住自己睡衣的领口。冰冷的空气让他裸露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睡衣从头上扯了下来!
丝滑的布料滑过皮肤,带来一阵冰冷的颤栗。他将揉成一团的睡衣狠狠砸向镜面!
“拿去!”
睡衣撞在镜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然后滑落在地。
冰箱外的“林淮”立刻弯腰捡起那团还带着体温的布料。它将脸深深埋进睡衣里,用力地、近乎贪婪地嗅着,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呜。
“妈妈……味道……”
它抬起头,灰白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病态的亮光。它开始笨拙地、急切地将那件明显小了一号的睡衣往自己身上套。丝质的布料被它死灰色的皮肤和嶙峋的骨架绷紧,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袖子被扯破,领口歪斜地勒在脖子上,下摆勉强遮住胯骨,露出大片死灰色的皮肤和扭曲的肢体。
它站在冰箱前,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畸形孩童,对着镜面——对着镜子里真正的林淮——僵硬地转动身体,试图展示。
“好看……吗?”它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和一丝扭曲的期待。
林淮看着镜面外那个穿着自己破烂睡衣的怪物,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的、令人作呕的“羞涩”表情,胃里翻江倒海。
林淮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该激怒他
但是他习惯直话直说了
他向来如此
于是他的嘴于大脑先行一步吐出话
“丑。”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冰冷,带着淬毒的厌恶,“恶心。”
冰箱外的“林淮”动作僵住了。
它脸上的“羞涩”和期待瞬间凝固,仿佛被这三个字冻住了,然后像劣质的石膏面具一样寸寸剥落。灰白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镜面里的林淮,空洞的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凝结。
冰冷。
愤怒。
还有……被最珍视之人否定的、滔天的委屈和怨毒。
“妈妈……”它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刺耳,像指甲刮过黑板,“……撒谎!”
它猛地扑到镜面上!那张和林淮一模一样的、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死死贴在冰冷的表面,挤压变形!灰白色的眼睛透过镜面,怨毒地锁定林淮!
“妈妈……坏!”
伴随着这声尖啸,它举起拳头,狠狠砸向镜面!
砰!
沉闷的巨响在冰箱内部回荡!镜面剧烈震动,却没有碎裂,只在表面留下一个蛛网般的白痕。
林淮被震得后退一步,心脏狂跳。
“妈妈……是我的!”怪物疯狂地捶打着镜面,每一次撞击都带着歇斯底里的力量,“只能……看我!只能……夸我!”
砰砰砰!
镜面上的白痕越来越多,像一张逐渐收紧的蛛网,将林淮困在中央。冰箱内部的温度似乎更低了,冷气像活物般缠绕着他的脚踝,向上攀爬。
林淮看着镜面外那个疯狂捶打、嘶吼的“自己”,看着那张因为愤怒和嫉妒而彻底扭曲的脸,一股寒意从心底最深处弥漫开来。
这不是怪物。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林淮觉得自己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
那种福至心灵的感觉
这是他所有扭曲追求者最黑暗、最偏执的欲望凝聚成的实体。
是他自己种下的恶果。
而现在,这恶果要将他彻底吞噬。
镜面上的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怪物的拳头带着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是它自己皮肤破裂渗出的,和刚才被林淮伤到的眼睛一样,流出某种冰冷的血泪,涂抹在镜面上。
“妈妈……”它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拳头也停了下来。
它把脸重新贴在布满裂痕的镜面上,灰白色的眼睛透过缝隙,死死盯着林淮。
“……永远……”
“……和我……”
“……在一起。”
它伸出细长冰冷的手指,沾着自己暗红色的“血泪”,在布满裂痕的镜面上,缓慢地、一笔一划地写下:
【妈妈 爱 孩子】
字迹歪扭,鲜红刺目。
林淮看着那行血字,看着镜面外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却写满疯狂占有欲的脸,清晰地意识到——
他可能……
永远也逃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