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老陈和小李跟着《大连晚报》的记者,以“媒体随行人员”的身份,顺利进入了论坛现场。会场设在大连国际酒店的宴会厅,张茂才的小舅子正带着人布置展台,台上挂着“铁路系统重点合作企业”的横幅,李老的题字被放大成巨幅海报,格外刺眼。
“陈组,你看那边!”小李指着会场角落,几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正盯着入口,正是火车上跟踪他们的人。
老陈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慌,记者在咱们身边,他们不敢动。”他从包里拿出微型摄像机,交给记者,“等李老上台题字的时候,你就拍,越清楚越好。”
上午九点,论坛正式开始。张茂才的小舅子首先上台发言,吹嘘自己的公司“年营业额超千万,与铁路系统深度合作”,台下的农业厅领导们听得频频点头——他们都是被李老的名头请来的,根本不知道这是家空壳公司。
九点半,李老在周老秘书的陪同下,昂首挺胸地走上台。全场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张茂才的小舅子跑过去,递上毛笔和宣纸:“李老,恳请您为我们公司题字,激励我们再创辉煌!”
李老接过毛笔,摆出一副“德高望重”的姿态:“既然是为农业发展做贡献,我当然要支持。”他蘸了蘸墨,在宣纸上写下“产业先锋,铁路助力”八个大字,台下的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老陈突然站起来,声音洪亮:“李老,您这字值30万吧?”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老陈身上。李老的脸色一变:“你是什么人?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是北京市公安局分局纪检组的老陈。”老陈走上台,从包里拿出账本和银行流水,“李老,你去年为张茂才的协会题字,收了8万;今年为这家空壳公司站台,收了30万出场费,这笔钱已经打到你儿子的账户上,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吗?”
记者立刻举起摄像机,对准李老和老陈手里的证据。李老的手开始发抖,毛笔“啪”地掉在地上:“你……你伪造证据,污蔑老干部!”
“是不是伪造,一查便知。”老陈拿出老赵提供的推荐信,“这是你为魏崇金、张茂才写的推荐信,上面有你的签字;这是你的站台账本,每一笔收入都记得清清楚楚,都是你老部下老赵提供的,他现在就在会场外,随时可以进来对质。”
台下的农业厅领导们炸开了锅,纷纷交头接耳:“原来是空壳公司,我们被骗了!”“李建国怎么能干这种事?”
周老的秘书赶紧上前:“大家别听他胡说,这是诬陷!保安,把他赶出去!”
“谁敢动?”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大喝,蕙英的朋友——酒店副总带着一群保安走进来,“我已经报警了,大连警方马上就到。”
李老看着越来越多的记者围上来,知道大势已去,双腿一软,差点瘫在台上。张茂才的小舅子想跑,被小李一把抓住:“别跑,跟我们回局里说清楚!”
这时,老陈的大哥大响了,是大连警方打来的:“陈警官,我们到了,现在就进去!”
看着冲进来的警察,李老面如死灰。
——
我坐在论坛会场外的车里,看着李老被警察押出来,双手戴着手铐,头发凌乱,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风。我的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解脱——压在我心里五年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1994年,我还是铁道部办公厅的副主任,李老刚退居二线。那天他把我叫到办公室,递给我一个锦盒:“老赵,这是和田玉的烟嘴,你拿去。有个地产公司想请我去剪彩,你帮我谈一下,出场费不能低于5万。”
我当时愣了:“李老,退休干部不能参与商业活动啊。”
他笑了,拍了拍我的肩膀:“傻小子,这叫‘发挥余热’。我在铁道部干了三十年,老部下遍布全国,我的面子就是资源。只要不直接收钱,走‘咨询费’的账,谁能查到?”
从那以后,我就成了他的“专职经纪人”。他的站台生意分三档:剪彩8万,题字10万,陪同吃饭20万,要是需要跟领导打招呼,另加“好处费”。每次谈成生意,他抽七成,我抽三成,美其名曰“辛苦费”。
第一次帮他站台,是为一家建材公司剪彩。那家公司的老板是周老的侄子,想承接铁路系统的工程。李老在剪彩现场跟铁道部的领导说“这家公司的材料质量好,值得信赖”,一句话就帮他们拿到了百万订单。事后,周老的侄子给了20万“感谢费”,李老只给了我3万,还说“要不是我,你一分都拿不到”。
1997年,魏崇金找到我,想请李老帮他在中包联搭线。他是个乡村铁匠,初中都没毕业,却拿着假文凭想混进体制。李老一开始不愿意,说“这种人太招摇”,可当魏崇金送来一对价值50万的“闷尖狮子头”核桃后,他立刻变了卦。
我陪着李老去了江西,在魏崇金的工厂剪彩,还跟当地领导说“魏崇金是铁路系统的重点扶持对象”。回来后,魏崇金给了15万“赞助费”,李老把钱全吞了,只给我写了张“欠条”,说“以后一起算”。
1998年,魏崇金东窗事发,被查出假文凭、假党员身份。李老为了自保,立刻写了封“举报信”,说我“擅作主张,收受贿赂”,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铁道部的领导都是他的老部下,二话不说就把我调离,还扣了我的退休金。我去找他理论,他指着我的鼻子骂:“是你自己贪得无厌,跟我没关系!”
那段时间,我活得像条狗,每天靠打零工糊口。直到去年,张茂才找到我,说李老想请我“复出”,帮他打理站台生意,每月给我2000块。我走投无路,只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