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正厅，张启明并未立刻离去。霍秀秀那含泪跑开的身影和她眼中破碎的光芒，如同针一般刺在他心上。虽说当断则断是为了不造成更大的伤害，但那份因他而起的伤心却是实实在在的。他并非铁石心肠，心中充满了愧疚。
他略一沉吟，向侍立在远处的一名霍家弟子询问了霍秀秀闺房的大致方向。那弟子认得他，虽有些犹豫，但碍于他方才展现的威势以及与霍家的关系，还是指明了路径。
穿过几重精致的院落，来到一处较为幽静的园子。园中花木扶疏，一角小楼悄然独立。还未走近，张启明远超常人的感知便已捕捉到从那小楼中传来的、极力压抑却依旧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他心中暗叹，放重了脚步，走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前。
里面的哭泣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张的寂静。
“秀秀姑娘，是我，张启明。”他站在门外，声音平和，带着歉意。
里面没有回应，只有细微的、似乎是在慌忙擦拭眼泪的动静。
沉默了片刻，张启明继续开口道：“秀秀，今日之事，是我张启明对不住你。你的情意，我并非毫无感知，也深感荣幸。只是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心中既已许下承诺，便不能再装下他人，否则，便是对你，对她，对我自己的三重不尊重。”
他的话语坦诚而直接，没有虚伪的安慰，只有清晰的剖白。
“我知道你心中难过，此事怪我。我不求你立刻原谅，但希望你能明白，我绝非轻视你的心意。”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以工整小楷抄录的线装书册，以及一个温润的白玉小瓶。
“这本《嫁衣神功》，是我结合霍家所赠功法，根据自身理解加以优化补充而成，于滋养经脉、稳固根基、辅助修行大有裨益，或许比原版更适合你。这瓶中有三枚【碧海丹】，乃是我以秘法炼制，能清心净念，滋养神魂，于突破瓶颈或心神受损时服用，有奇效。”
他将书册和玉瓶轻轻放在门前的石阶上。
“这些东西，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和补偿，希望能对你的修行之路有所帮助。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望你珍重。日后霍家或你本人，若有任何需要张某相助之处，只要不违道义，我张启明定义不容辞。”
说完这些话，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去。脚步声渐行渐远。
房门内，霍秀秀背靠着门板，听着他真诚而带着歉意的话语，感受着他放在门外的“礼物”，心中五味杂陈，复杂难言。
恨他吗？似乎也恨不起来，他如此坦诚，反而显得那些试图左右逢源的人面目可憎。怨他吗？自然是怨的，怨他为何早早心里就有了别人，怨他让自己如此难堪伤心。但与此同时，他这份不欺不瞒、当断则断的担当，以及此刻赠功赠药的真诚补偿之意，又让她心中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触。
他并非无情，只是他的情，已经给了别人。而他对自己，也并非毫无顾念，这份馈赠，价值非凡，远超寻常财物，是真正能为修行者奠基保命的珍宝。
她悄悄将房门拉开一条缝隙，看到石阶上那本书册和玉瓶，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咬着唇，最终还是伸出手，默默地将它们取了回来。
书册入手，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一丝体温和淡淡墨香。玉瓶触手温凉，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精纯药力。
握着这两样东西，霍秀秀的心情更加复杂了。眼泪似乎已经流干，只剩下一种空落落的惆怅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释然。
至少，他没有欺骗她。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此变得复杂而微妙，不再是单纯的倾慕与被倾慕，其中掺杂了歉意、补偿、以及一份或许能转化为另一种情谊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