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星的夜风卷着尘土掠过菜棚边缘，吴佩云刚埋下的那颗蓝南瓜还泛着微光，陆承已经站在了三公里外的能源指挥塔前。他没回头，只是抬手按了下袖扣，检测仪的读数还在跳——和刚才在爆炸现场采到的一模一样，生命能量波频匹配度98.7%，但基因序列被硬生生嵌进了不属于这里的代码。
“不是破坏。”他低声说，“是栽赃。”
半小时前，农业共享基地东区一声闷响，没火光也没警报，只有一块晶矿碎片炸飞出来，插进监控杆上。安保系统回放显示，那片区域三分钟前还有工人作业，可再往前推，所有画面都像被轻轻擦过一遍，多了0.3秒的延迟。
陆承当时正调阅吴佩云昨日直播的数据流，看到警报弹窗时，手指顿了一下。他立刻下令封锁现场，自己驱车赶到。现在，他站在这片焦黑的土地边，风里还飘着点烧糊的藤蔓味。
“把过去七十二小时进出人员名单，全调出来。”他对通讯器说，声音不高，却让远程操作台的助理立刻打了个激灵。
数据刷出来很快。三个运输员的身份认证完全合规，工作记录也清白，但他们每次进入基地的时间点，恰好都卡在监控信号刷新的间隙。更巧的是，他们送的货，全是来自北域第七能源带的“捐赠物资”——和昨天那批孩子送来的南瓜同一条物流线。
陆承盯着屏幕，没说话。他知道这种事不会只做一次。对方要的不是炸毁基地，是要让人怀疑这片土地产出的能量本身。
“准备发布会。”他忽然开口。
助理愣住：“现在？计划不是下周吗？”
“今晚。”陆承合上终端，“就说农业能源共享二期启动，邀请联盟媒体到场。”
助理咽了口唾沫：“您……要讲话？”
“我不说话。”陆承转身走向停机坪，“但我得看看，这次是谁冒充记者。”
新闻发布厅搭得快，毕竟是星际财阀的标配流程。银灰色的环形台面，背后是实时投影的农业星全景图，晶矿脉络像蓝色血管一样在地表蔓延。到场的记者不少，胸前都别着联盟认证徽章，镜头对准主位，等着那位向来沉默的陆总开口。
但他没坐上主位。
陆承穿着那件从不换洗的黑色高领毛衣，站在台侧阴影里，像根钉子。全场灯光聚焦在主持人身上，他却低着头，指尖轻轻摩挲袖扣上的探测仪。仪器一直在震，微弱但持续，像是有人在远处轻轻敲玻璃。
他知道，猎物进场了。
主持人讲到一半，一名女记者举手提问。她穿深灰西装，妆容干净，徽章在灯光下泛着正常金属光泽。可就在她起身的瞬间，陆承的袖扣猛地一烫。
他不动声色，意识接入地下三千米的主能源核心——那是他私建的隐形扫描网，靠晶矿共振原理运作，能捕捉任何异常能量脉冲。系统立刻反馈：目标人物，胸前徽章内部存在微型晶体，频率与污染晶矿一致。
女记者接过话筒，微笑：“陆总，请问承天集团如何保证新能源不会被恶意操控？”
话音落下的刹那，她右手拇指悄悄按下了徽章背面的按钮。
一道极细的激光从徽章边缘射出，直奔控制台中枢接口。只要接入，就能复制整套能源调度协议，甚至反向注入病毒程序。
可激光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反弹的光束精准命中她的右肩，西装瞬间焦黑，她踉跄跪地，手中徽章裂开，露出里面一块幽蓝色的小晶体。
全场哗然。
陆承这才迈步上前，皮鞋踩在地板上，一声比一声重。他俯视着那人，声音冷得像冻住的河面：
“第三百二十七个假记者。”
他抬眼，目光穿透摄像机镜头，仿佛落在某个藏在数据流背后的影子上。
“要玩捉迷藏吗？我陪你。”
女记者咬牙，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小药丸塞进嘴里。陆承反应极快，甩手掷出一枚干扰贴片，正中她颈侧动脉。药丸的作用被强行延缓，但她已经闭上眼，呼吸变得紊乱。
“服了记忆抑制剂。”技术员跑过来汇报，“她在清除自己。”
“别让她睡。”陆承下令，“送医疗组，全程神经监控，沈临的人马上接手。”
他转身走出大厅，身后一片混乱。没人敢拦他，也没人敢问接下来怎么办。
回到指挥塔，陆承调出农业星全域卫星图谱。他记得那句模糊的低语——“卫星……编号K-7……她会看见的。”
K-7，废弃观测站，三百年前地球移民第一落点，后来因能源枯竭被弃用。坐标偏得离谱，连常规巡逻都不覆盖。
他放大画面。站点外壳锈蚀严重，太阳能板碎了一半，表面看不出任何活动痕迹。可当他切换成热感模式时，角落里有一小块区域温度异常——稳定在36.5度，像有活人在里面待了很久。
“不是临时据点。”他喃喃，“是老窝。”
通讯器响了，谢昭的声音传来：“刚分析完那块晶体，结构和昨晚的发光南瓜一致，都是经过基因编辑的复合体。郑旭的手法。”
陆承没应声。他知道这个名字，不需要别人提醒。
“另外，”谢昭顿了顿，“吴佩云那边刚传消息，她种的那批‘回礼’南瓜，根系开始释放微量反向信号，频率和你的探测网能共振。”
陆承终于动了动嘴角。
“告诉她，”他说，“让她继续播。”
“播什么？”
“南瓜饼的做法。”陆承望着屏幕上K-7的红点，“我要让那个人知道，偷东西的人，迟早会被种进别人的地里。”
他关掉通讯，走到窗前。远处，晶矿采掘灯重新亮起，蓝光一片接一片，像是大地在呼吸。他的手指无意识抚过脖颈处那道旧疤，那里曾被植入控制芯片，如今已被灵泉修复，可每到阴雨天，还是会隐隐发麻。
就像现在。
他没躲，也没叫人。只是站着，任那种钝痛从皮肤底下慢慢爬上来。
他知道那是提醒——从仓库里爬出来的人，最怕的不是敌人强大，而是自己忘了怎么活下来。
“你想让我乱。”他对着空荡的房间说，“可你不知道，我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清点自己还有多少张牌没打出去。”
他重新打开战术面板，把K-7标记为高危目标，权限锁定为“A级追查”，然后顺手调出承天集团名下所有闲置农业星的清单。
一共三十七颗。
他选了编号AL-9的那颗，位于银河外环，气候稳定，土壤含晶量适中，最重要的是，它从未对外公布过归属权。
“明天。”他在系统里备注，“把AL-9的管理权，转到吴佩云名下，用途填写‘个人种植实验’。”
做完这些，他才坐下，端起桌上凉透的茶喝了一口。
苦得皱眉。
正要放下杯子，探测仪又震了一下。
不是来自K-7。
是基地外围的空气监测点，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生命能量波动——和吴佩云空间里的灵泉水完全一致，但方向，指向了AL-9那颗刚过户的星球。
陆承猛地站起身，杯子摔在地上，碎片溅到鞋面上。
他盯着屏幕，瞳孔收缩。
AL-9的卫星图上，原本荒芜的地表，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小片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