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的戒指刚贴上手镯，一股热流猛地炸开，像是有人往脑子里倒了桶滚烫的油。吴佩云眼前一黑，整个人被拽进了空间深处，脚下一空，仿佛坠入无底井。
她想喊，却发不出声。
灵泉水原本温顺地在根脉间流淌，此刻像烧开了的水，咕嘟咕嘟往上翻，水面浮起一层诡异的红沫。生命之树的投影从地面拔地而起，枝干扭曲着往外疯长，树根破土而出，像活蛇一样缠住噬能核，越收越紧。
“断开！”沈临吼了一声，伸手去抓吴佩云的手腕，可那玉镯烫得吓人，指尖刚碰上去就起了个水泡。他咬牙甩了甩手，抄起匕首直接划开掌心，鲜血顺着刀背淌下去，滴在一根正要扑向陆承的树根上。
嗤——
血珠落地，竟冒出一缕白烟。那根树须猛地抽搐了一下，停住了。
“你还真敢玩命。”陆承喘了口气，右臂机械零件还在冒烟，刚才那股反弹力差点把他掀翻。他抬眼看向控制台，屏幕已经碎裂，但数据仍在跳动：**孕育值飙升至999+，检测到非自然生命共鸣。**
谢昭单膝跪地，左手死死按着戒指，指节泛白。那玩意儿现在像个快炸的电池，烫得他掌心直发麻。“不是系统攻击……是反噬。”他声音压得很低，“灵泉水被破解装置二次激发，能量频率变了，空间在排斥现实干涉。”
沈临抹了把脸上的汗，又割了一道口子，这次直接把手按在树根盘结的地缝上。“你认不认祖宗？”他一边骂一边把血往里灌，“老子好歹救过她命，你他妈别连人都分不清！”
血渗进去的瞬间，树干抖了两下，红光稍弱。
可手镯还在震，吴佩云的身体软得像面条，全靠陆承扶着才没倒。她眼皮底下眼球快速转动，嘴里无意识吐出几个字：“c3-R7……启动时间……别关灯……”
“她在回溯。”谢昭猛地抬头，“记忆数据被逆向激活了，可能是三百年前的实验残留信号。”
“谁干的？”沈临扭头瞪过去。
谢昭没答，而是盯着帕克的方向。那人还站在原地，机械义眼闪着红光，但身体僵直，像是被人远程操控的傀儡。更奇怪的是，他眼角流出一道暗红色液体，顺着脸颊滑下来，在下巴处滴答落地。
“他的义眼在播放东西。”谢昭眯起眼，“信号源来自内部存储，频率和刚才的加密波段一致。”
陆承立刻反应过来，右臂残存的机械部件咔咔重组，一条电磁锁链弹射而出，瞬间缠住帕克双腿，把他狠狠拽倒在地。那人摔得一声闷响，却连哼都没哼，只是义眼里红光狂闪，像是在强行传输什么。
“切断他。”沈临吼。
谢昭抬手就想用戒指释放干扰波，可那枚戒指已经裂了条缝，银光忽明忽暗。他咬牙，干脆把匕首插进地面，借着沈临留下的血迹连通数据链，反向追踪信号源头。
几秒后，空中浮现出一段模糊影像。
画面里是个老旧实验室，墙上挂着块锈迹斑斑的铭牌：**c3-R7项目，地球古树共生体培育计划**。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拿着镊子，将一块乳白色玉石碎片植入胚胎腹部。镜头拉近，那玉石的纹路，赫然和吴佩云的手镯一模一样。
“这他妈……”沈临愣住了。
影像继续播放。研究员低声念着记录：“第十七次移植成功，胚胎与古树基因链初步融合，预计三百年后觉醒。备注：宿主必须存活至成年，否则共生机制崩溃。”
画面戛然而止。
谢昭手指一颤，戒指彻底熄灭，从手上脱落。
“所以这手镯……不是意外激活的？”陆承声音沉了下来，“是早就埋好的？”
没人回答。
吴佩云突然剧烈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她的眼皮猛地睁开，却是无神的，瞳孔扩散，嘴里喃喃：“我不是实验品……我不是……”
“她撑不住了。”谢昭捡起戒指，外壳焦黑一片，“意识正在被童年记忆吞噬。”
沈临二话不说，撕开袖子，手腕一翻又是深深一刀。他半蹲下去，把血顺着树根裂缝往下引，一边咬牙骂：“你要是忘了你是谁，我可没空天天给你种菜浇水！”
血流进土壤的刹那，空间里的震动缓了一瞬。
紧接着，一道微弱的声音顺着数据链传了进来——是沈临第一次偷喝灵泉水那天，躺在她菜园边翘着二郎腿说的：“比上次更蠢了。”
吴佩云浑身一震。
那声音太熟了，熟得让她想踹人。
她猛地吸了口气，手指抠进陆承胳膊里，硬生生把自己从幻象里拽了出来。“收束！”她哑着嗓子下令，“全都给我回去！”
手镯嗡鸣一声，红光骤然收缩，生命之树的投影一点点退回玉质内层。那些暴走的树根像是被无形的手拉扯着，缓缓缩回地面，最后只剩一圈淡淡的绿色纹路留在原地。
平台恢复安静。
吴佩云瘫坐在地，额头抵着陆承肩膀，呼吸急促。她的手还在抖，但总算能动了。她慢慢抬起手腕，盯着那枚手镯——表面依旧温润，只是边缘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像是在预警。
沈临靠着控制台坐下，左手胡乱缠了块布条止血，脸色发白。“下次你再搞这种大动作，提前说一声。”他喘着气，“我可不想哪天变成你家菜地的肥料。”
“你以为我想？”吴佩云翻了个白眼，声音还是虚的，“谁知道那破装置会把我小时候的事全翻出来。”
谢昭捡起掉落的数据芯片，轻轻吹了吹灰。“帕克体内的信号不是他自己发出的。”他看向被锁链捆住的男人，“是预设程序，定时触发。他只是个载体。”
陆承低头看了看自己冒烟的右臂，叹了口气。“能源模块报废了。”他说完，忽然顿住，目光落在帕克脸上，“但他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启动？”
空气静了一瞬。
沈临冷笑：“要么是有人想看我们内爆，要么……”他抬头看向天空，“上面那位等不及了。”
吴佩云慢慢撑着站起来，腿还有点软，但站住了。她走到帕克面前蹲下，盯着他那只不停闪烁的机械义眼。“你说你是联盟特使？”她伸手捏住他下巴，“那你告诉我，c3-R7项目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帕克嘴唇动了动，嗓子里挤出几个字：“适者……生存。”
“放屁。”沈临一脚踹在他旁边地上，碎石飞溅，“你们根本不在乎谁活，你们就想看看谁能撑到最后，好挑个听话的当工具人。”
谢昭忽然开口：“影像里提到‘三百年后觉醒’。”他看向吴佩云，“今天刚好是星际历3028年，距离地球末期基因实验启动，整三百年。”
吴佩云心头一跳。
她想起梦里反复出现的画面：一棵巨大的树扎根在废墟中央，树干上刻着无数名字，最底下那一排，写着K-7孤儿院的孩子们。
“所以这不是巧合。”她说，“他们知道我会来，也知道这玩意儿会醒。”
陆承默默解下高领毛衣的一角，露出颈侧一道陈旧疤痕。他没说话，只是轻轻碰了碰那块皮肤。
沈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吴佩云：“现在怎么办？”
吴佩云站直身子，深吸一口气，把手镯往袖子里藏了藏。“先弄清楚这手镯到底是谁给我的。”她冷笑，“既然说是‘共生体’，那就该有另一半。”
谢昭皱眉：“你是说，还有另一块玉石？”
“不然呢？”她扬了扬下巴，“总不能指望我一个人扛完三百年烂账吧。”
沈临咧嘴笑了下，虽然疼得龇牙：“行啊，奶奶风种菜姬终于要掀桌了。”
吴佩云回头瞪他：“你再叫一次试试？”
“叫一百次都行，只要你别拿灵泉水浇我脸。”他摆摆手，又咳嗽两声，“不过说真的，接下来咱们去哪儿找线索？”
吴佩云没立刻回答。她低头看着手镯，那层微光还没散。
几秒后，她抬起眼，语气平静：“去K-7。”
陆承皱眉：“那地方早塌了。”
“塌了也得挖。”她拍拍裤子站起来，“地下三层有个冷冻舱，编号A-03。我梦见它开了三次，每次都流血。”
谢昭眼神一凝：“那是你出生记录的备份库。”
“那就更该去了。”她活动了下手腕，玉镯轻轻晃了一下，“毕竟，我也想知道，当年那个把我塞进胚胎的人，到底写了句什么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