搪瓷杯底的戒指还在闪红光，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投影上那行【母体同步率：41%】死死钉在半空，谁都没去关。
吴佩云盯着水面晃动的倒影，忽然开口：“你偷喝灵泉，不是第一次了吧？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沈临没吭声，转身走向角落的培养舱。他动作很慢，像是在数自己踩了几步。手伸向营养液调节阀时，指尖抖了一下。
下一秒，他猛地抬手，整桶深蓝色液体“哗”地泼出，顺着金属地板漫开，在灯下泛着油膜似的光。左袖被支架划破，一道暗红色疤痕从手腕一直爬到肘部——焦黑扭曲，边缘呈放射状裂纹，和陆承能源核心周围的伤疤一模一样。
谢昭瞳孔一缩，手指立刻按向检测仪。
“别碰。”陆承低声道，轮椅往前滑了半寸，挡在中间，“让他自己说。”
吴佩云绕到沈临面前，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弦：“你们两个……都被做过什么？”
沈临冷笑：“你以为只有你的空间是宝藏？我们这些‘失败品’，才是真正的活体档案。”
话音落，他一把扯开白大褂扔在地上。转身背对三人时，整个控制区都静了。
后背密密麻麻全是刺青——无数星际坐标以银河旋臂为轴心排列，每个点位旁标着编号和时间戳。线条精密得不像手工，倒像是某种程序自动生成的追踪图谱。最中央一行小字清晰可见：【第79号样本追踪链·起始坐标已激活】。
谢昭呼吸一滞。
那个编号他认得。三百年前家族档案里提过一次，说是“异常样本隔离计划”的代号，后来所有记录都被抹除。
吴佩云走近一步，伸手轻触其中一个坐标点。手腕上的玉镯微震，一滴灵泉水自动浮起，在空中投射出该星球的地表结构——地下三百米处，确实有大型封闭设施，外形与b-17区实验室完全一致。
“这不是地图。”她喃喃，“是日志。”
“每一道疤对应一个实验点。”沈临没回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他们把我当运输工具，把数据种进骨头里。每次转移前，就给我打一针，让身体记住新坐标。”
陆承的手指慢慢收紧，轮椅扶手发出轻微变形声。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吴佩云问。
“因为以前它不动。”沈临抬手摸了摸后颈，“刚才戒指报警那一刻，我背上这块皮开始发烫，像是有人拿烙铁重新描了一遍。”
谢昭突然蹲下身，从地上蘸了点营养液抹在指尖。液体在光线下透出淡紫色荧光，他眼神变了：“这不是普通培养基，是记忆载体。”
“郑旭用来唤醒实验体的引信。”陆承接道，“他想让我们自爆。”
吴佩云猛地看向投影。那行【母体同步率：41%】正缓缓跳动，数字后面似乎还藏着半截未加载完的代码。
“所以你现在这个状态，是因为……”她顿住。
“因为我也是被标记过的。”沈临终于转过身，衣服也没穿好，露出半边纹身，“不只是你，不只是他们。我们所有人，都是他拼图的一部分。”
谢昭站起身，走到控制台前调出星域图。当他把沈临背上的坐标批量导入系统时，屏幕瞬间炸出一片红点——几乎覆盖了整个边境星带。
“这些地方都有生命能量波动残留。”他声音发紧，“而且频率和你的灵泉水高度吻合。”
“他在复制你。”陆承盯着地图，“用我们的身体当容器，把你种出来的东西移植过去。”
空气沉了几秒。
吴佩云忽然笑了下：“所以他怕我种菜？笑死，我还以为是我辣椒太辣把他味觉烧坏了。”
沈临扯了扯嘴角：“你那辣椒确实能杀人。”
“但现在问题来了。”她收起玩笑脸，“他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的？戒指、数据、疤痕……我们这边一动，他就跟着动。”
谢昭低头看着仍在闪烁的戒指：“也许答案不在外面，而在我们身上。”
“你是说，我们脑子里也被塞了东西？”吴佩云挑眉。
“不一定非得是脑子。”沈临指了指自己的背，“他喜欢把东西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比如皮肤底下，比如基因缝里。”
陆承忽然抬头：“三年前我被植入‘免疫增强器’的时候，手术室播放的是钢琴曲。”
吴佩云一愣：“郑旭弹琴？”
“肖邦的《夜曲》。”陆承闭了闭眼，“节奏很慢，但每一个升调都卡在我心跳峰值上。”
谢昭猛地拍了下桌子：“脑波共振！他用音乐做信号触发器！”
“所以只要特定旋律响起，我们体内的程序就会自动响应。”吴佩云反应过来，“难怪你俩一个偷喝灵泉，一个半夜写数据，根本不是自愿的。”
沈临冷笑：“你以为毒舌是我的性格缺陷？那是我在跟脑子里的声音打架。”
“那现在怎么办？”陆承问，“总不能以后全世界禁播肖邦吧？”
“不用。”吴佩云走到灵泉池边，舀了一杯水，“既然他是靠共鸣唤醒，那就让他尝尝反向共振的滋味。”
她把杯子递给沈临：“喝一口。”
“你疯了？”谢昭皱眉，“万一触发连锁反应——”
“那就让它触发。”她眼神亮得吓人，“我们不是有现成的‘信号塔’吗？让他以为计划成功了，然后……给他个惊喜套餐。”
沈临盯着她看了三秒，接过杯子仰头灌下。
水刚入喉，他整个人猛地一僵。背部纹身骤然发烫，坐标点一个个亮起红光，像是被点燃的导火索。
谢昭立刻启动监测系统，数据流疯狂滚动。投影上，【母体同步率】开始急速攀升：43%、45%、48%……
“他在回应！”谢昭喊，“频率完全同步！”
“继续。”吴佩云又倒了一杯，“再来一口。”
“你真要玩这么大？”沈临喘着气，“我现在感觉像被人拿电钻搅脊椎。”
“那你猜我现在想不想给你递根辣椒？”她歪头一笑，“快点，为了全宇宙的小朋友，表演要到位。”
沈临咬牙，再次灌下。
这一次，他膝盖一软差点跪地，硬是撑着墙站住。背上纹身亮到刺眼，中央那行小字突然闪烁起来：【起始坐标已激活，等待母体重启指令】。
“来了！”谢昭手指飞舞，“信号源锁定——废弃农业星c-9区，地核层深度1200公里！”
吴佩云立刻调出手镯空间，将坐标输入种植地图。灵泉水自动形成三维投影，显示出星球内部结构——一条螺旋通道直通核心，尽头是个巨大的球形腔室，外壁刻满与婚书上相同的古符文。
“这不是实验室。”她眯眼，“是坟场。”
“或者产房。”陆承低声说，“你说那些克隆胚胎……会不会就是从这儿出来的？”
话音未落，沈临突然闷哼一声，扶住墙壁干呕。一滴血从鼻腔滑下，落在地板上竟泛起紫色泡沫。
“毒素反噬！”谢昭冲上前，“他的身体在排斥外来数据！”
吴佩云一把抓住沈临手腕，意识瞬间进入空间。灵泉池中，那根缠着芝麻的麻花辫残段正剧烈震颤，蓝丝浮现，拼出三个字：【别信我】。
她猛地退出空间，脸色发白。
“怎么了？”陆承察觉不对。
吴佩云看着沈临痛苦扭曲的脸，声音压得很低：“刚才那句话……可能不是他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