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角落那堆从垃圾山淘来的“宝藏”,此刻却像一座沉默的大山,压在林启心头。材料找到了,但如何将它们变成可用的零件,是横亘在前的又一道天堑。
首要难题,便是从那批废旧能源调节器中,提取出珍贵的“奥米伽级阻尼合金”。这种合金熔点极高,且需要在绝对无氧的环境下熔炼,否则会瞬间氧化报废。老骨头工作室里那台最庞大的设备——一台老掉牙的“巨力-I型”工业熔炼炉,根本达不到要求。它的加热单元老化,密封性能差,控制系统更是落后了至少三代。
“妈的,这破炉子,烧烧普通钢铁还行,搞这种精细玩意儿,非得把它自己先炸了不可!”老骨头围着熔炼炉转了两圈,泄气地踢了一脚炉壁,发出沉闷的回响。
林启没有附和,他的目光在熔炼炉和那堆废旧调节器之间来回扫视。常规方法行不通,那就只能用非常规手段。
“我们不熔炼全部。”林启忽然开口,声音在嘈杂的工作室里却异常清晰,“我们只熔炼核心。”
“只熔炼核心?”老骨头没明白。
林启拿起一个调节器,指着其外壳上因撞击产生的一道细微裂缝:“看这里,内部结构已经暴露。我们不需要把整个调节器扔进去熔成铁水,那样能量消耗太大,对炉子要求也高。我们只需要用高能激光,或者更精准的能量束,从这些裂缝切入,像做微创手术一样,将内部的阻尼合金核心‘切割’并‘引导’出来。”
老骨头瞪大了眼睛:“这……这能做到?那得需要多精准的能量控制?而且引导出来怎么收集?难道用勺子接吗?”
“不需要收集液态。”林启的思路越来越清晰,“我们可以利用熔融态金属的表面张力和电磁特性,在它被熔化的瞬间,用预设好的、带有相反电荷的引导模具,直接将其‘吸附’并‘塑形’成我们需要的初步胚料。”
这个想法天马行空,将熔炼、提取和初步成型三个步骤合而为一,极大地降低了对设备的要求,但同时对能量控制的精度和时机的把握,要求到了变态的程度。
“这……这能行吗?”老骨头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跟不上趟。
“理论上可行。”林启走到控制台前,开始快速绘制草图和数据模型,“我们需要改造激光切割头,增加聚焦精度和能量稳定性;需要设计一个特殊的电磁引导模具;最关键的是,需要编写一套控制程序,确保激光熔化、电磁吸附、塑形冷却这三个步骤在零点几秒内无缝衔接。”
这又是一个庞大的工程。但林启的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只有遇到高难度挑战时的兴奋与专注。他再次沉浸到那种忘我的状态中,将脑海中的理论知识,与眼前破旧的设备、有限的材料进行碰撞、融合。
改造激光头,他利用了几个从废弃扫描仪上拆下的高质量透镜,以及一小块用于稳定能量场的星核碎片(这是他压箱底的宝贝之一),通过熵核进行精密的能量回路优化,使其输出如同手术刀般精准锐利。
设计电磁引导模具,他使用了基础磁性材料,但通过复杂的线圈缠绕和能量场模拟,使其产生的吸附力场既能有效捕捉熔融金属,又不会干扰激光切割。
最困难的是控制程序。希望号的计算机在之前的跃迁中受损严重,无法承担如此复杂的实时运算。林启不得不依靠自己大脑的算力,结合他对能量和物质动态的深刻理解,手动预设了数十种可能的情况及其应对参数,将复杂的动态过程,简化成一套依靠精确时序和能量阈值触发的“傻瓜”流程。
这个过程耗费了他整整两天时间,期间几乎不眠不休。老骨头负责打下手,准备工具,递送零件,看着林启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机械,在图纸、工作台和熔炼炉之间高速运转,眼中充满了敬佩和担忧。
终于,在订单期限的第五天,一切准备就绪。
工作室中央,那台经过魔改的“巨力-I型”熔炼炉被清理出来,炉门大开,内部经过了简单的耐高温涂层修补。炉口前方,架设着改造后的激光切割头,下方则是那个结构精巧的电磁引导模具,模具下方连接着一个水冷槽。
气氛有些凝重。老骨头紧张地搓着手,看着林启将第一个废旧调节器,用机械臂固定到激光切割头正下方的预定位置。
“开始吧。”林启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手稳得像铁铸一般。他按下了启动按钮。
“嗡——”激光切割头发出低沉而稳定的嗡鸣,一道纤细到极致、亮度却刺得人眼睛发痛的深蓝色光束,精准地射向调节器外壳上那道裂缝!
“嗤……”
细微的声响中,裂缝处的金属瞬间被汽化,露出内部暗灰色的阻尼合金核心。激光能量在林启预设的程序控制下,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核心与外壳的连接处飞速游走、切割!
就在核心即将脱离的瞬间!
“啪!”电磁引导模具瞬间通电!一股无形的力场精准地笼罩住那颗刚刚获得自由、还处于炽热熔融状态的暗灰色金属液滴!
液滴被力场捕捉,如同被无形的手牵引着,迅速流向模具中央预设的凹槽!凹槽的形状,正是一个制退器场发生器核心的简化雏形!
“滋啦——”预先准备好的冷却液喷雾瞬间启动,笼罩住模具!
一阵白汽蒸腾而起!
整个过程,从激光启动到冷却完成,不超过三秒钟!
当白汽散去,林启操控机械臂,小心翼翼地打开模具。
一枚呈现出完美流线型、表面还带着些许淬火后特有光泽的暗灰色金属胚料,静静地躺在模具中央!它的大小和形状,正是设计图中场发生器核心的粗胚!
成功了!
老骨头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成了!他娘的真的成了!”
林启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强烈的疲惫感瞬间席卷全身,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但他看着那枚成功的胚料,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
这不仅仅是一枚胚料,这是他凭借自己的智慧和技术,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亲手开辟出的一条生路!
有了这关键的第一步,后续的加工虽然依旧繁琐,但已经不再是无法逾越的障碍。用同样的思路,他们又从其他废料中提取出了所需的晶化硅硼化合物等材料。
接下来的日子里,d-77区那个破旧的工作室,日夜不停地传出各种加工的声响。林启负责最核心的提取和精密加工,老骨头则带领着几个信得过的、手脚麻利的老伙计,负责一些重复性的打磨、组装和基础测试工作。
一枚枚高效能量弹匣和自适应制退器,如同流水线上的产品,被不断地生产出来,整齐地码放在工作室一角。它们的性能虽然因为材料和工艺限制,比最初手工打造的原型略有下降,但依旧稳稳地超过了自由之翼要求的指标。
希望,在这些不断累积的零件中,一点点变得真实可触。
然而,就在订单完成大半,距离交付日期还有三天的时候,工作室外,传来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能量武器解除保险时特有的“咔哒”声。
一个嚣张而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里面的‘破烂王’听着!你们涉嫌非法经营、盗窃商会物资!现在立刻开门接受检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疤脸光头,带着比上次多了一倍的人手,终于按捺不住,亲自上门了。而且,这次他们找到了一个看似“合法”的借口。
真正的风暴,即将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