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快醒醒
石头手忙脚乱地蘸着冰冷的河水，擦拭着年轻人胸口那道狰狞的伤口。皮肉翻卷，边缘泛着不祥的青黑色，血水混着河水不断淌下，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年轻人的脸色白得像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身体冰冷得吓人。
“醒醒！喂！你醒醒啊！”石头声音发颤，带着哭腔，用力摇晃着他。恐惧像冰冷的虫子，在他心口乱爬。这人要是死了，他一个人在这鬼地方绝对活不下去！
年轻人毫无反应，头无力地垂向一边。
石头急得满头大汗，手下动作越发慌乱。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放在旁边岩石上的那个铁盒，表面那层幽蓝的光晕，似乎……变淡了？！
他心里猛地一咯噔，下意识地抬头望向远处——
黑暗中，那些原本退缩的绿色光点，此刻正蠢蠢欲动地向前漂浮！它们发出的嘶嘶声变得更加密集、更加焦躁，充满了饥饿和试探的意味！
铁盒的威慑在减弱！它们要过来了！
石头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抓起铁盒，紧紧攥在手里，拼命集中意念，试图让它再次亮起来。回来！光！快亮起来啊！
可铁盒只是冰冷地躺在他手心，表面的蓝光依旧在缓慢却坚定地消退，刻痕逐渐黯淡下去。远处那些绿色光点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前进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最近的一对绿光已经逼近到不足三丈远，冰冷饥饿的恶意几乎扑面而来！
“不……不要……”石头绝望地嘶鸣，一手死死攥着铁盒，另一手疯狂地拍打着年轻人的脸颊，“醒过来！求你了！快醒醒！它们要过来了！”
年轻人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痛苦的呻吟。
有反应？！
石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更加用力地拍打他：“醒醒！看看我！告诉我怎么办！这盒子怎么用？！”
在他的疯狂摇晃和呼喊下，年轻人终于极其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眼缝。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神采，只有一片涣散的空洞和巨大的痛苦，焦距半天才对准石头。
“……吵……死了……”他嘴唇翕动，气若游丝，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盒子！这铁盒！光要灭了！那些东西要过来了！”石头根本顾不上他的抱怨，把铁盒几乎怼到他眼前，语无伦次地嘶喊着，“怎么让它亮起来？！快告诉我！”
年轻人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铁盒上，涣散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似乎认出了这东西。他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抬起一只血迹斑斑的手，似乎想去触摸铁盒。
但他的手指刚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落下去。他猛地咳嗽起来，咳出几口暗红的血沫，脸色更加灰败。
“……血……”他喘息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用……血……喂它……”
血？喂它？喂这个铁盒？！
石头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最近的那对绿色光点猛地加速，带着一股腥风，直扑石头的面门！那是一只如同放大版尸虫般的怪物，口器狰狞，滴着粘液！
“啊！”石头吓得怪叫一声，几乎是本能地，将手里那根一直别在腰后的骨棒狠狠砸了过去！
咔嚓！
骨棒砸在怪物的甲壳上，发出脆响，竟然没能砸碎它，只是让它冲势稍缓！那怪物发出尖锐的嘶鸣，更多的绿色光点从后方涌来！
没时间犹豫了！
石头眼睛一红，猛地将铁盒按在年轻人还在淌血的伤口上！粗暴地蹭了几下！
暗红的鲜血迅速染红了冰冷的铁盒表面！
就在血液接触铁盒的瞬间——
嗡！！！
铁盒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眼夺目的血红色光芒！将整个洞窟映照得一片诡异的猩红！表面那些模糊的刻痕如同血管般骤然亮起，疯狂蠕动，散发出一种狂暴、饥饿、近乎邪异的恐怖气息！
扑到近前的那只怪物被这突如其来的血光猛地照个正着，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嚎，身体如同被强酸泼中，瞬间冒出滚滚黑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溃烂！眨眼间就化作一滩冒着气泡的黑色粘液！
后面蜂拥而至的绿色光点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燃烧墙壁，发出惊恐万分的集体嘶鸣，疯狂地向后溃退，瞬间缩回了远处的黑暗之中，再也不敢上前半步！
血红色的光芒笼罩着洞窟，剧烈地闪烁着，如同一个跳动的心脏，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和不祥。
石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傻傻地看着手里散发着恐怖红光的铁盒，又看看地上那滩迅速蒸发消失的黑色粘液，心脏狂跳得快要爆炸。
有……有效？！真的有效？！而且效果……这么猛？！
他胸口那雪花状的白色印记被这血光一照，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被灼伤！他右腿里的“残烬”也仿佛受到了刺激，传递出一种混合着恐惧和极度渴望的躁动！
这铁盒……到底是什么邪门东西？！
“……呃……”脚下的年轻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似乎被这血光刺激，恢复了一丝意识。他艰难地抬起眼皮，看着那散发红光的铁盒，涣散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了然，还有一丝……深深的忌惮？
“……果然……是……‘血钥’……”他喘息着，声音依旧微弱，却多了一丝凝重，“……你……家的……东西……真是……够……邪性……”
血钥？他家的东西？石头脑子更乱了。
“现在……怎么办？”石头看着手里还在不断闪烁红光的铁盒，感觉它像个烫手山芋，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年轻人没有立刻回答。他闭眼缓了几口气，似乎在积蓄最后一点力气。再次睁开眼时，眼神稍微聚焦了一些。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旁边漆黑的地下暗河。
“……水……下面……”他声音嘶哑，“……红光……能……暂时……逼退……‘河魈’……趁现在……拖我……下去……”
下水？！石头看向那漆黑如墨、冰冷刺骨的河水，头皮一阵发麻。下面还有东西叫“河魈”？！
但看着手里红光开始逐渐变弱的铁盒，和远处黑暗中那些再次蠢蠢欲动的绿色光点，他知道没有选择。
他咬咬牙，将铁盒死死攥在左手，右手奋力将年轻人瘫软的身体拖起来，架在自己还算得力的左肩上，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向河边。
河水冰冷刺骨，刚踩进去就冻得他一个哆嗦。年轻人一触水，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伤口渗出的血丝在河水中迅速晕开。
石头顾不上这些，咬着牙，拖着年轻人，向着河心深水区一步步挪去。手中的铁盒红光照射在水面上，诡异的是，河水竟然无法完全淹没这光芒，红光如同实质般向下渗透，照亮了下方一小片水域。
水下似乎……异常深邃。看不到底。
就在红光照射到的水域边缘，隐约可见几条扭曲的、如同黑色水草般的影子，正飞快地游弋躲闪，似乎极其畏惧这光芒。
那就是“河魈”？
石头不敢细看，深吸一口气，拖着年轻人，猛地向下一沉！
冰冷漆黑的河水瞬间淹没头顶！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要将他挤碎！他拼命瞪着眼睛，借着手中铁盒向下渗透的红光，模糊地看到水下侧方的岩壁上，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黑黝黝的洞口？
年轻人用尽最后力气，指了那个方向。
石头不敢犹豫，拖着几乎昏迷的年轻人，拼命向那洞口游去。
就在他们即将游进洞口的瞬间——
手中铁盒的红光，猛地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最后一丝光芒消失无踪！
绝对的黑暗和冰冷再次吞噬了一切！
几乎在同一时刻——
身后原本被红光逼退的水域深处，无数道扭曲的黑影，带着被戏弄的狂暴怒意，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向他们所在的洞口蜂拥扑来！
石头吓得肝胆俱裂，用尽吃奶的力气，脚下一蹬，拖着年轻人猛地钻进了洞口！
就在他钻进洞口的刹那，脚踝处传来一阵冰凉的、滑腻的触感！仿佛被无数冰冷的手指同时抓住！
他吓得魂飞魄散，死命一蹬！
刺啦！
裤脚被撕扯破裂！那滑腻的触感瞬间消失！
他连滚带爬地扑进洞口内部的浅滩，瘫在冰冷的石地上，像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气，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他惊恐地回头望去——
洞口外的河水剧烈翻涌，密密麻麻的扭曲黑影在黑暗中疯狂窜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却似乎被某种无形的界限阻挡，无法侵入洞口内部分毫。
暂时……安全了？
石头虚脱地瘫倒在地，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他看向旁边，年轻人躺在地上，再次陷入昏迷，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
他又看向自己的左手。那铁盒安静地躺在手心，冰冷死寂，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血红光芒从未出现过。
洞内一片死寂，只有洞外河水不甘的涌动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绿色光点们焦躁的嘶嘶声。
他喘匀了气，挣扎着坐起来，借着洞口透进的极其微弱的水光，打量起这个新的容身之所。
这里似乎是一条古老的地下河道干涸后形成的隧洞，比较宽敞，地面相对平整。空气虽然潮湿，却没有外面那么重的腐败味。
他的目光忽然定在了不远处洞壁的下方。
那里，堆着一些东西！
不是自然的岩石，而是……几个破烂不堪的、像是用兽皮和某种韧性藤蔓编制的背囊！旁边还散落着一些生锈的金属水壶、几段磨损严重的绳索、甚至……还有半截折断的、锈迹斑斑的短剑？！
有人来过这里？！而且……不止一次？！
石头的心猛地提了起来，警惕地环顾四周。洞内静悄悄的，不像有人的样子。
他小心翼翼地挪过去，用那根骨棒谨慎地拨弄了一下那些背囊。
哗啦。
一个背囊破裂开来，里面掉出一些东西——几块黑乎乎的、像是肉干的食物残渣；一个瘪掉的皮水袋；还有……几片边缘打磨过、用炭笔画着简陋路线图的……石板？！
石头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猛地扑过去，捡起那些石板，凑到眼前仔细辨认。
石板上的炭笔画极其简陋粗糙，线条歪歪扭扭，但依稀能辨认出是一些通道、河流、以及各种奇怪的标记。其中一块石板上，赫然画着一个巨大的、锈蚀的塔状物，旁边标注着一个醒目的、用鲜血画成的……叉！
另一块石板上，则画着一条蜿蜒的河流，河流某处支流入口旁，标着一个奇怪的、像是三道波浪线的符号！而这个符号旁边，画着一个向上的箭头！
三道波浪线？！石头猛地想起铁盒地图上的那个标记！指向的终点！
出口？！难道这里……或者这附近……有通向上面的出口？！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他激动得浑身发抖，几乎要哭出来！有希望了！真的有希望出去了！
他兴奋地转身，想要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年轻人。
“喂！你看！我们有……”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年轻人依旧躺在原地，一动不动。但不知何时……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竟然……微微抬了起来，颤抖着，指向洞窟更深处的黑暗角落。
他的眼睛半睁着，瞳孔涣散，却似乎努力地想看向那个方向，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仿佛想说什么。
石头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心里猛地一沉。
只见那片黑暗的角落里，隐约可见……三四具蜷缩在一起的、早已腐朽发黑的……人类骸骨。
他们的姿势扭曲，似乎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其中一具骸骨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块和他手上类似的、画着地图的石板。而另一具骸骨的胸口，插着一把锈蚀的短刀，刀柄的样式……和旁边地上散落的那半截断剑……一模一样。
这些人……是之前来的探索者？他们找到了地图……却死在了这里？怎么死的？
一股寒意瞬间浇灭了石头的狂喜，让他从头冷到脚。
他再次看向年轻人，只见他指向角落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眼睛彻底闭上，似乎最后一点力气也耗尽了。
只有那苍白的嘴唇，还在极其微弱地、反复地翕动着，无声地重复着两个字的口型。
石头死死盯着他的嘴唇，心脏一点点沉入冰底。
他读懂了那反复的口型。
那是——
“……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