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河里的蓝眼睛
石头像被冻住的鱼，死死缩在冰冷的岩石后面，连呼吸都忘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几乎要炸开。他死死盯着远处河面下那两点幽蓝的光芒，冰冷的恐惧像无数细针，扎进他每一寸皮肤。
巡游者！它真的来了！被骨片的共鸣引来了！
那两点蓝光如同深渊中浮起的鬼眼，冰冷，巨大，不带一丝温度，正顺着漆黑的地下暗河，不紧不慢地朝着他们漂来！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河水仿佛都凝滞了，粼粼的幽暗波光被那蓝光吞噬，留下更深的死寂。
年轻人依旧保持着半转身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凝固的石像。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锁定着漂近的蓝光，握着短刃的手稳如磐石，周身散发出一种冰冷的、蓄势待发的警惕。
他没有逃，也没有攻击，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评估，在等待。
石头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忍不住尖叫出来！跑啊！为什么不跑？！等死吗？！
他想喊，喉咙却像被铁钳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点蓝光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冰冷的“注视”感如同实质的枷锁，缓缓笼罩过来，冻得他血液都要凝固了！
就在那幽蓝光芒即将漂到他们正前方的河面，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达到顶点的刹那——
年轻人动了！
不是攻击，不是逃跑。他握着短刃的手极其轻微地一翻，刃尖向下，猛地插进脚边的河滩碎石中！同时，他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地从怀里掏出一把暗红色的、像是凝固血块般的粉末，看也不看，手腕一抖，精准地撒在了以短刃为中心、周围一小圈的地面上！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刺耳的灼烧声响起！那把暗红色粉末触地的瞬间，竟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迅速渗入地面，化作一道道极细的、暗红色的扭曲纹路，如同血管般在地表蔓延，瞬间勾勒出一个简陋却散发着浓郁血腥和死寂气息的临时屏障！
几乎就在屏障成型的瞬间——
那两点幽蓝的光芒猛地停滞在了河心！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
漠然的“注视”感骤然变得锐利，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冰冷怒意，死死“钉”在了年轻人和他脚下那个小小的血色屏障上！
石头感觉那恐怖的压迫感骤然转移，不再是笼罩全场，而是绝大部分都集中在了年轻人身上！他这边压力一轻，差点虚脱地瘫软下去！
年轻人身体微微一晃，似乎承受了巨大的冲击，但他依旧稳稳站着，握着短刃的手背青筋暴起。他微微侧过头，用极低却清晰的声音对石头喝道：“收敛气息！别动！别看它！”
石头一个激灵，猛地醒悟，拼命压制住粗重的呼吸，死死低下头，不敢再看那恐怖的蓝光，将全身缩在岩石后面，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河心那两点幽蓝光芒停滞了片刻，似乎在审视、在衡量。那股冰冷的怒意缓缓收敛，重新变回漠然，但依旧牢牢锁定着年轻人。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那幽蓝的光芒终于缓缓移动，不再理会岸边的两人，继续顺着暗河，不紧不慢地向着下游漂去，仿佛只是路过，对那个小小的、散发着令它不喜气息的屏障失去了兴趣。
冰冷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退去。
直到那两点蓝光彻底消失在下游的黑暗中，再也看不见，石头才敢缓缓抬起头，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他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还在疯狂跳动，后怕得几乎要呕吐出来。
年轻人缓缓拔出插在地上的短刃。地面那些暗红色的纹路迅速黯淡、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他收起短刃，转过身，脸色似乎比之前更加苍白了几分，呼吸也略显急促，但眼神依旧锐利沉静。
他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石头，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还能走吗？”他声音依旧沙哑，听不出情绪。
石头挣扎着点头，用尽力气爬起来，腿软得几乎站不稳。他看着年轻人，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惊疑。
“你……你刚才……那是什么？它……它怎么走了？”
年轻人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一点小把戏，骗过它的感知而已。它懒得为这点‘饵食’费劲。”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加了一句，“下次别再乱碰东西。”
石头脸一白，攥紧了手里的骨片，不敢再问。
年轻人不再多说，转身继续向下游走去，脚步似乎比之前更慢了些。
石头连忙咬牙跟上，心有余悸地不断回头张望，生怕那蓝光去而复返。这次他不敢再落后，紧紧跟在年轻人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仿佛离得近些就能安全一点。
沉默地走了一段，石头终于忍不住，再次问出了那个被打断的问题，声音因为恐惧和后怕而微微发颤：“你……你刚才说后山河边……你是不是……小石头？”
走在前面的年轻人脚步猛地一顿！虽然极其短暂，几乎难以察觉，但石头清晰地看到了他背影瞬间的僵硬。
年轻人没有回头，也没有立刻回答。沉默在黑暗中蔓延，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在石头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那沙哑的声音才缓缓传来，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石头完全听不懂的意味：
“那个名字……早就死了。”
石头浑身一震，眼睛猛地瞪大！真的是他？！那个小时候沉默寡言、后来据说失足落水淹死了的玩伴？！他没死？！他怎么会在这里？！变得……变成这样？！
无数问题瞬间涌上喉咙，堵得他几乎窒息！
年轻人似乎感知到他剧烈的情绪波动，缓缓侧过半边脸，阴影遮住了他大部分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过一丝极其冰冷的光。
“在这里，名字没有意义。”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忘了它。想知道怎么活下去，就闭上嘴，跟紧我。”
说完，他不再理会石头，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石头僵在原地，看着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背影，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涩，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惊、困惑和……一丝莫名的寒意。
小石头……死了？那眼前这个人……是谁？
他不敢再问，只能压下翻腾的心绪，咬着牙，拖着疼痛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紧紧跟在那个神秘的、可能是他“死去”玩伴的身影后面，走向下游更深沉的黑暗。
河岸逐渐收窄，前方的黑暗越发浓重，水流声似乎也变得不同，更加湍急，隐约夹杂着一种空洞的回响。
又走了不知多久，年轻人突然停下脚步，抬起手示意石头止步。
石头立刻紧张地停下，屏住呼吸望向前方。
只见前方的河道似乎出现了分岔，主流继续向下，另一条更窄的支流却拐进了一个黑黝黝的、更加狭窄的裂隙深处。而那支流的水声……似乎有些异常？不再是平缓的流淌，而是带着一种……细微的、持续不断的……轰鸣回响？
年轻人凝神听了一会儿，又蹲下身，用手指沾了点支流的水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紧紧皱起。
“这边。”他站起身，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条更狭窄、水声异常的支流裂隙。
“为……为什么是这边？”石头看着那黑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裂隙，心里直发毛。
年轻人头也不回，声音冰冷：“主流下游是‘巡弋区’，去就是送死。这条支流……水里有‘新’的蚀痕，最近有东西过去。可能……有路。”
有路？石头心脏猛地一跳！能出去的路？！
希望的火苗再次微弱地燃起。他不再犹豫，赶紧跟上。
裂隙内部异常狭窄潮湿，仅容一人通过，石壁湿滑冰冷，不断滴水。水声轰鸣越来越大，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汽和一种……奇怪的、类似金属锈蚀的腥味。
艰难地前行了一段，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不再是绝对的黑暗。水声轰鸣也达到了顶点！
年轻人再次停下，示意石头噤声，自己则极其谨慎地、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贴在裂隙出口的边缘，小心地向外窥探。
石头紧张地学着他的样子，屏住呼吸，从另一边悄悄探出半个头。
只看了一眼，他就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瞳孔骤然收缩！
眼前……竟然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腔！
空腔下方是一片翻滚涌动的、散发着幽暗磷光的广阔地下湖！湖水不像之前的河水那般漆黑，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稀释血液般的暗红色，水面上不断冒出巨大的气泡，炸开时散发出浓烈的金属腥锈味！
而最让石头头皮发麻的是——在暗红湖泊的中央，赫然耸立着一座巨大无比的、残破不堪的……青铜建筑！
那建筑形状怪异，像是一座被强行折断的巨塔，又像某种庞大仪器的残骸，通体覆盖着厚厚的、发着幽光的锈蚀物，无数粗大的、锈迹斑斑的青铜锁链从塔身垂落，浸入血红色的湖水中，随着湖水的涌动缓缓摇晃、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整座青铜残骸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古老、邪恶、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神圣感的磅礴气息！仿佛一件本应属于神只、却被遗弃并污染了的恐怖圣物！
“这……这是什么地方？！”石头声音发抖，几乎听不见自己的话，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年轻人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盯着那座湖中心的青铜残骸，脸色变得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忌惮和……狂热？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那些垂入湖中的巨大青铜锁链。
只见其中几条锁链靠近水面的部位，那些厚厚的、原本暗沉发亮的锈蚀层上……竟然清晰地残留着一些新鲜的、深可见底的黑亮刮擦痕迹！
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最近才刚刚顺着这些锁链……爬上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