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黑暗里的光
石头拖着沉重的右腿，在黑暗的甬道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拖着千斤巨石。胸口那点微弱的凉意和怀里半块焦黑骨片的冰冷触感，是这片死寂中唯一能提醒他还活着的东西。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无尽的黑暗和脚下单调的摩擦声相伴。饥饿和干渴像两只越来越凶的恶鬼，啃噬着他的胃和喉咙。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连吞咽口水的力气都快没了。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次次漫上来，几乎要淹没他。他甚至开始怀疑，那骨片和印记之间微弱的反应，是不是自己濒死前的幻觉。
就在他意识开始模糊，脚步踉跄着快要支撑不住时——
前方极远处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摇曳不定的……光亮？
不是之前那种矿石冷光，也不是怪物猩红的目光，而是一种……温暖的、跳动的、像是……火光？！
石头猛地停下脚步，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点微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光？火？这里……还有别人？！
希望和恐惧同时攫住了他。是人？是幸存的囚徒？还是……另一种更狡猾的陷阱？
他僵在原地，进退两难。去看？万一又是怪物怎么办？不去？错过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那点火光在黑暗中顽强地跳动着，像是指引，又像是诱惑。
最终，求生的欲望压过了一切。他咬紧牙关，将怀里那半块骨片攥得更紧，弓起身子，像一只警惕的野猫，尽可能无声地朝着光亮的方向摸去。
越靠近，那火光越清晰。确实是一堆篝火，不大，烧得似乎也不旺，但在绝对的黑暗中，却像一座灯塔。
火光映照出一个小型洞穴的轮廓，似乎是甬道旁的一个天然凹陷。洞壁被熏得有些发黑，地上散落着一些碎骨和杂物。
而最让石头瞳孔收缩的是——篝火旁，竟然真的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蜷缩着，身上裹着一件破烂肮脏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皮毛，头发纠结灰白，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死了。
石头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全是冷汗。他停在洞穴入口的阴影里，不敢贸然进去，喉咙发干，试了几次，才挤出一点嘶哑的声音：
“谁……谁在那里？”
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篝火旁的身影猛地一颤，似乎被惊醒了。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警惕，转过了头。
一张苍老枯槁、布满深深皱纹和污垢的脸映入石头眼中。花白的胡子纠结在一起，眼窝深陷，但那双看向石头的眼睛，却并没有完全浑浊，反而在最初的惊愕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形容的光芒——有警惕，有惊讶，有疲惫，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看到同类般的……激动？
那老人盯着石头，尤其是盯着他那条明显不自然的右腿和破烂染血的衣衫，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发出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的声音：
“外面来的？”他问，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怀疑。
石头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一丝。会说话，看起来……至少暂时不像那些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是……是的。”石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依旧干涩，“我被……困在这里了。您……您是？”
老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那双疲惫却依旧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石头，目光在他胸口残留的血迹和明显废掉的右腿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他紧攥的左手。
“逃出来的？”老人又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石头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算是吧……”
老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判断石头的威胁。最终，他微微叹了口气，那股紧绷的敌意稍稍收敛，朝着篝火旁歪了歪头。
“过来吧。这里暂时……还算安全。”
石头没有立刻动。经历了这么多，他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他站在原地，警惕地问：“这里……是哪里？那些怪物……？”
老人似乎看穿了他的恐惧，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哪里？罪孽坑底下呗。还能是哪儿。”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至于那些东西……离它们远点。火光……能让一些弱小的家伙暂时不敢靠近。但厉害的……”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罪孽坑？石头心里一沉。这名字听着就透着一股不祥。
他看着老人那副疲惫不堪、似乎随时会油尽灯枯的样子，又感受了一下周围，除了篝火的噼啪声，确实没有其他异常。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光亮的渴望还是占了上风。他小心翼翼地、一步一顿地挪进了洞穴，在离篝火和老人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尽量保持着一个随时可以逃跑的距离。
温暖的火光驱散了身上的寒意，让他冻僵的四肢稍微回暖了一些。但他心里的警惕丝毫没有放松。
老人似乎也不在意他的戒备，只是默默地从火堆旁拿起一个黑乎乎、看不出材质的破碗，从脚边一个皮囊里倒出一点浑浊的液体，递向石头。
“喝点吧。能吊着命。”老人声音依旧沙哑。
石头看着那碗里浑浊的、散发着淡淡腥气的液体，喉咙本能地蠕动了一下，但手却没动。谁知道这是什么？
老人见他不动，也不勉强，自己端起碗抿了一小口，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浑身颤抖，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石头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微松了一丝。一个病成这样的老人，威胁似乎小了很多。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最终还是抵不住干渴的折磨，小心翼翼地接过碗。液体入口一股难以形容的腥涩味，剌得嗓子疼，但确实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感觉。
一碗水下肚，两人陷入了沉默。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老人压抑的咳嗽声。
石头偷偷打量着老人。他太瘦了，几乎皮包骨头，裸露的皮肤上能看到一些陈旧的伤疤和奇怪的暗色纹路，但不像他腿上的黑纹那样透着死寂。老人的目光偶尔会扫过洞穴入口的黑暗，带着一种深深的、仿佛刻进骨子里的警惕和……恐惧？
他在这里呆了多久？怎么活下来的？
“您……一直一个人在这里？”石头试探着问。
老人咳嗽了几声，浑浊的眼睛望着跳跃的火苗，半晌，才缓缓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以前……不止一个。现在……就剩我了。”
石头心里一紧：“他们……？”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火堆，那眼神空洞得让人发慌。
过了好一会儿，老人才再次开口，声音更加沙哑：“小子，你怎么下来的？还弄成这副样子？”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石头的右腿上。
石头犹豫了一下，避重就轻道：“不小心掉下来的。腿……是被一种黑色的东西咬了。”他没敢提“残烬”和青锋剑，更没提那恐怖的窟窿和封印。
老人闻言，眉头紧紧皱起，盯着石头的腿看了半晌，眼神变得有些凝重和……怪异？
“黑煞咬的？”他低声嘟囔了一句，随即又猛地摇头，“不对……不像……这气息……”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疲惫的眼睛里骤然爆射出一种锐利的光芒，死死盯住石头：“小子！你腿里那东西……是不是……‘吃’过什么？！”
石头浑身猛地一僵，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他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