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吞掉的手
石头瘫在冰冷的水里,胸腔剧烈起伏,呼出的白气瞬间被周围的黑暗吞噬。他死死盯着自己光溜溜的右脚踝,那里只剩下一圈冰冷的勒痕,证明那只苍白诡异的手曾经存在过。
吃了……他真的把那只手给吃了!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他直想吐,可肚子里空空如也,只能干呕出几口酸水。右腿深处,“残烬”在吞噬了那只断手所化的死寂能量后,传递出一种极其微弱的、餍足的波动,随即再次陷入沉寂,仿佛只是打了个嗝。腿上蔓延的黑纹似乎真的又黯淡了细微的一丝,但那深入骨髓的冰冷死寂,丝毫没有减弱。
他抬起头,惊恐地望向远处的黑袍人。
黑袍人僵在原地,那只刚刚凝聚成形的、模糊的黑色手掌停滞在半空。他身上剧烈波动的死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兜帽阴影下,那双纯粹的黑暗眼眸第一次不再是漠然和贪婪,而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以及……一丝被彻底激怒的冰冷火焰?
“你……竟敢……”干涩沙哑的声音再次在石头脑海中响起,不再是之前的虚弱断断续续,而是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冰冷的暴怒!“吞蚀……我的……肢骸?!”
话音未落,黑袍人周身那凝滞的死气猛然爆发!如同黑色的风暴,席卷整个水下石窟!冰冷的水面剧烈震荡,掀起黑色的浪涛!
那只模糊的黑色手掌猛地凝实,五指成爪,带着滔天的死寂和愤怒,隔空朝着石头狠狠抓来!这一次,目标不再是他的腿,而是他的心脏!那架势,仿佛要将他连人带魂彻底捏碎!
石头瞳孔骤缩!死亡的冰冷瞬间攫住全身!他想要躲,身体却像被无形的枷锁捆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死亡的利爪破开黑水,急速逼近!
完了!这次真的死定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他右腿深处,那刚刚沉寂下去的“残烬”,仿佛被黑袍人这含怒一击中蕴含的、更加精纯磅礴的死寂能量再次刺激,猛地……苏醒过来!
不是之前的躁动或贪婪,而是一种……被挑衅后的、更加凶戾狂暴的反应!
仿佛一个卑微的窃贼,偷吃了主人一点残羹冷炙,却被主人暴怒地要当场格杀!极致的恐惧瞬间转化为了极致的疯狂!
石头膝盖上那个狰狞的伤口猛然张开到极限!不再是缓缓转动的旋涡,而是一个疯狂咆哮的、深不见底的黑色洞口!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贪婪的吞噬吸力,如同决堤的洪荒巨兽,猛地爆发出来!
这一次,它的目标不再是黑袍人散逸的能量或肢体,而是……黑袍人本身!是那只抓来的、由精纯死寂能量构成的黑色利爪!
轰!!!
两股同源却截然不同的死寂力量,在半空中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能量疯狂湮灭和吞噬的诡异嘶鸣!黑袍人抓来的那只黑色利爪,在“残烬”爆发出的恐怖吸力面前,竟然如同投入熔炉的冰雪,前端迅速消融、被吞噬!
黑袍人身体猛地一震,抓出的手臂剧烈颤抖,仿佛那股吞噬的力量正顺着能量连接,疯狂反噬向他本体!他周身的死气风暴都为之紊乱!
“孽障!”一个更加愤怒、甚至带着一丝惊惧的意念,狠狠砸进石头的脑海!
石头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逆转惊呆了!他腿里的怪物……竟然能正面抗衡黑袍人?甚至……在吞噬对方的力量?
没等他反应过来,“残烬”在吞噬了部分黑色利爪的能量后,仿佛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美味,变得更加疯狂!那股吸力再次暴涨,死死咬住黑袍人的手臂能量,疯狂撕扯、吞噬!
黑袍人似乎吃了个闷亏,闷哼一声,猛地向后撤手,强行切断了那部分被咬住的能量连接!断开的能量瞬间被“残烬”吞噬一空!
石窟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黑袍人悬浮在原地,周身死气翻涌,那只新生的手掌再次变得模糊不定,显然刚才那一下让他损耗不小。他那双黑暗眼眸死死盯着石头的右腿,不再是纯粹的愤怒,而是多了一丝深深的忌惮和……难以置信的审视。
石头瘫在水里,同样心惊肉跳。他感觉自己右腿像个无底洞,刚刚吞下去的能量让它暂时“饱”了,甚至传递出一种挑衅般的、意犹未尽的凶戾情绪。
它好像……不怕这黑袍人?甚至……把对方当成了……更大的补品?
这个念头让石头浑身发冷。
就在这时,那黑袍人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他周身的死气缓缓收敛,那双黑暗眼眸中的情绪也渐渐隐去,重新变回深不见底的漠然。他不再看石头的腿,而是再次将目光投向石头左手手腕上那块青锋剑碎片。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平静得可怕,仿佛刚才的暴怒从未发生:
“看来……‘它’比我想的……更青睐你……”
“罢了……”
他缓缓抬起那只重新凝聚的黑色手掌,却不是攻击,而是朝着侧面的岩壁,轻轻一按。
嗡——
岩壁上,一道原本毫不起眼的裂缝突然亮起幽暗的符文,随即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上延伸的狭窄石阶!石阶深处,隐约有微弱的光线和……一丝截然不同的、干燥冰冷的空气流动下来!
“滚吧。”黑袍人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石头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条突然出现的通道,又看看那重新沉寂下去、仿佛一切与他无关的黑袍人。
他就这么……放过自己了?因为“残烬”的反抗?还是因为别的?
巨大的求生欲瞬间压过了所有疑虑。他顾不上多想,用尽最后力气爬起来,拖着那条再次沉寂却依旧冰冷的右腿,踉跄着扑向那条石阶!
在他手脚并用地爬上石阶,即将消失在通道口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黑袍人依旧悬浮在苍白岩石上,笼罩在浓郁的死亡气息中,那双黑暗的眼眸正无声地注视着他。四目相对的瞬间,一个冰冷淡漠的意念,再次精准地砸入他的脑海:
“告诉玄微……他欠我的……该还了……”
石头心脏猛地一缩!玄微?玄微道主?!他果然认识!
没等他细想,身后的岩壁裂缝无声地合拢,将那片死寂的黑水石窟彻底隔绝在外。
眼前,只剩下一条向上延伸的、狭窄冰冷的石阶,和尽头那一点微弱却真实的光亮。
他逃出来了。
靠着腿里那个怪物疯狂的反噬,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石头靠在冰冷粗糙的石壁上,看着下方彻底封闭的岩壁,又低头看看自己那条漆黑诡异的右腿,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更深沉的茫然。
黑袍人最后那句话,像一道冰冷的烙印,刻在了他的心底。
玄微道主……到底欠了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