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三大豪门管事来访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仅仅三天之后,一个更加正式、规格也明显更高的拜访,再次打破了苏氏武馆的宁静。
这一次,来的不是某个家族的代表,而是帝国的使者。
清晨,一队由八匹纯白龙马拉着的、造型古朴大气的青铜车驾,在数十名气息沉凝、身着统一暗金色软甲的卫士拱卫下,无声无息地停在了苏氏武馆大门前。没有喧哗,没有仪仗,但那车驾上镌刻的云纹龙章,以及卫士铠甲胸前若隐若现的九星徽记,无不昭示着来者身份的非同凡响——直属帝国皇室、代表皇帝意志的“天枢阁”近卫。
武馆的学员和管事们远远看到,便已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上次三大豪门管事联袂而至,已是罕见景象,如今连皇室直属、轻易不出帝都城的天枢阁近卫都出现了,这阵仗让他们心中既感荣耀,又充满忐忑。
车帘掀开,下来的并非想象中身着华服、前呼后拥的钦差大臣,而是一位穿着素雅青色儒衫、头戴方巾、面容清癯的中年文士。他手中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帛书,步履从容,神态平和,目光澄澈而睿智,身上并无凌厉气势,却自有一股让人心折的气度。
“天枢阁侍读学士,沈墨文,奉陛下旨意,特来拜会林先生、苏馆主。”文士在门外站定,声音清朗,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入武馆内院。
后院里,正在指导苏婉儿尝试将“本质感知”与流云诀身法初步结合的林枫,眉头微挑。
“这次来的人,有点意思。”他低声对苏婉儿道,“身上有浩然文气,也有不弱的修为根基,更难得的是心思纯正,不含杂念。看来,那位皇帝陛下,这次是真心实意想表达些什么。”
苏婉儿也感受到了门外那股中正平和却又隐含威严的气息,心跳不由快了几分。皇室,帝国最高权力的象征,竟然也派人来了,而且看这架势,绝非等闲。
两人整理了一下衣袍,来到前院。见到那位沈墨文学士,林枫眼中也掠过一丝欣赏。此人修为约在宗师巅峰,但气息圆融,文气与武道修为相辅相成,显然是走的正统儒武兼修的路子,心性修养极佳。
“沈学士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苏婉儿作为馆主,上前一步,执礼甚恭。
沈墨文立刻还礼,态度不卑不亢,却又带着对主人应有的尊重:“苏馆主客气,沈某冒昧登门,唐突之处,还望海涵。”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林枫身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叹与探究,但很快便收敛,郑重躬身:“这位想必就是林先生。沈墨文,见过先生。”
他的礼节,并非官场上下级之礼,也非纯粹武者之礼,更像是一种对德行与能力卓绝者的敬礼。
“沈学士不必多礼。”林枫微微抬手,一股柔和的无形之力便将沈墨文托起,“请里面叙话。”
来到布置雅致的静室,分宾主落座。沈墨文没有过多寒暄,直接表明了来意。
“林先生,苏馆主,”他神色肃然,双手捧起那卷明黄帛书,“陛下听闻江城之事,又阅览了天枢阁及各方呈报,对先生之能为、之仁心,深感敬佩。陛下言道,国有栋梁而不知,乃朕之失;有大贤隐于市井,乃国之憾。”
他展开帛书,朗声宣读。帛书内容并不冗长,却字字千钧。
皇帝首先高度赞扬了林枫在江城危机中展现出的“擎天之力”与“护佑苍生之仁心”,称之为“国士之风”。接着,笔锋一转,以极为恳切的语气,阐述帝国正值灵气复苏、内外隐忧并存之际,亟需贤才辅弼,共定乾坤。
随后,便是核心内容——册封。
“朕闻古之圣王,遇国士则以国士待之。今有林枫先生,德配天地,能安邦国,特赐封号——国士无双,享亲王俸禄,见帝不拜,可剑履上殿,参赞机要。苏氏武馆,擢升为‘大炎武道总院’江城第一分院,苏婉儿馆主领‘武院总教习’衔,秩同三品。望先生念及天下苍生,社稷之重,不吝赐教,匡扶帝国。”
静。
沈墨文宣读完毕,静室之中落针可闻。
苏婉儿彻底怔住了。她知道林枫展现的力量必然会引起帝国最高层的注意,却没想到会是如此直接、如此厚重的……册封!
“国士无双”!这四个字的分量,在帝国历史上,几乎从未赐予过活人。那是对于功绩、德行、能力达到极致,足以彪炳史册、福泽万民的至高评价。更别提后面那一连串的实际待遇——亲王俸禄、见帝不拜、剑履上殿、参赞机要……这几乎给予了与皇室宗亲并列、甚至在某些方面更超然的地位!
而武馆被擢升为“武道总院”分院,她自己也得了“总教习”的官身,这显然是考虑到林枫可能对世俗官职不感兴趣,转而将荣誉和资源倾斜到她这边,既是笼络,也是示好。
这份“帝国的邀请”,与其说是征召,不如说是一场盛大而诚恳的“加冕”。皇帝将自己和帝国,摆在了“求贤”的位置上,给予了极限的尊荣和自由。
林枫沉默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他脸上看不出喜怒,眼神深邃,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沈墨文并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目光清澈而坦然。
良久,林枫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陛下厚爱,林枫愧不敢当。‘国士无双’之称,更是言重了。我本闲云野鹤,所求不过一方安宁,陪伴家人,传授些微末技艺。朝堂之事,非我所长,亦非所愿。”
沈墨文似乎早有预料,并不气馁,反而更加诚恳:“陛下深知先生淡泊名利,志不在此。此番册封,并非欲以俗务羁绊先生。‘国士无双’之号,乃是帝国对先生功绩与风骨的认可,是先生应得的尊荣。先生领此封号,可享其名,可受其禄,却无需承担相应职司。陛下有言,先生只需在帝国需要之时,如同此次守护江城一般,在力所能及之处略施援手,便已足矣。帝国愿为先生及苏馆主,提供一切便利与庇护,使先生能更安心追求武道至高、享受天伦。”
这话说得极为漂亮,几乎将所有的主动权都交给了林枫。封号荣誉给你,待遇给你,保护给你,只求一个“名誉顾问”和“危机时的潜在盟友”身份,不强求履职,不干涉自由。
林枫看向苏婉儿,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苏婉儿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她明白,这份册封固然是冲着林枫的力量来的,但也的确是对他的巨大认可和保护。接受它,意味着武馆和他们在帝国境内将获得一层“金身”,许多潜在的麻烦会自然消弭。而需要付出的,似乎并不多。
她微微点头,眼神传递着“可以接受,但需明确界限”的意思。
林枫了然,重新看向沈墨文:“陛下诚意,林枫感受到了。既如此,‘国士无双’之号,我便愧领。但有三点,需事先言明。”
“先生请讲。”沈墨文精神一振。
“第一,我无意参与朝政,亦不承担固定职司。参赞机要之权,我保留,但用与不用,何时用,由我自决。帝国寻常事务,不必寻我。”
“第二,我之行事,自有准则,不违本心,不悖大义。若帝国所求,与我准则相悖,我有权拒绝。”
“第三,册封之事,不必大肆宣扬。我仍是我,武馆仍是武馆。过于招摇,非我所愿。”
沈墨文听完,不仅没有为难,反而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先生所言,合情合理。陛下早有交代,一切以先生意愿为准。册封旨意会留存天枢阁与皇室宗庙,对外仅通告‘国士’尊号,具体待遇及先生的要求,列为绝密。先生与苏馆主的生活,绝不会被过多打扰。”
事情就此定下。
沈墨文留下正式的册封金册和代表身份的“无双令”,又闲谈片刻,问了几个关于武道修行的泛泛问题,态度始终谦和恭敬,随后便告辞离去,如来时一般,悄然无声。
静室内,苏婉儿抚摸着那冰凉而沉重的金册,仍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国士无双……你就这么成了帝国的‘国士’了?”她看向林枫。
林枫把玩着那枚非金非玉、刻着“无双”二字的令牌,笑了笑:“一个名头而已。不过,有了它,以后咱们武馆招生,你的‘总教习’头衔,应该能唬住不少人。至少,像之前周家那种层次的麻烦,是不会再有了。”
他将令牌随手放在桌上,仿佛那只是一件普通物件。
“比起‘国士无双’,我还是更喜欢听你叫我‘老公’。”他看向苏婉儿,眼中带着戏谑和温柔。
苏婉儿脸一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心中那点因为巨大荣誉而产生的恍惚感,瞬间被熟悉的温情取代。
是啊,无论外面赋予多少光环和称号,他始终是她的林枫,是那个会为她下厨、会陪她修炼、会与她并肩面对一切的丈夫。
帝国的邀请,国士无双的封号,不过是他们生活画卷上,一抹意外却绚丽的色彩。
画卷的核心,永远是两人携手共度的平凡与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