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砂阵劫运侵蚀,如附骨之蛆,不仅缠缚武王姬发,更开始蔓延蚕食地仙石台。暗红色的衰败气息如同潮水,缓慢而坚定地淹没所经之处的一切灵光与生机。地仙众人撑起的混沌星芒屏障,在红砂的持续渗透下,如同风中之烛,明灭不定,范围被不断压缩。
“撑不了太久了!” 岳震额头青筋暴起,周身罡气炽烈燃烧,却难以驱散那无孔不入的劫运晦气,反而觉得自身气血运行越发沉滞,一股莫名的烦躁与颓丧感萦绕心头。
砺锋全力勾连地脉,试图从脚下大地汲取生机稳固屏障,却骇然发现,被红砂覆盖区域的地脉,竟也在以一种“老化”、“枯萎”的方式流失灵机,反馈而来的地气浑浊沉重,反而加重了屏障负担。
蒲英面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专注冷静。她将大半心神沉入混沌副珠与星核的交融之中,竭力维持着那层混沌星芒。同时,她的神念如最敏锐的触角,仔细感受着红砂侵蚀的每一点细微变化,分析着这“劫运”之力的本质与运行规律。“劫运如潮,冲刷万物……然潮有起落,劫有间隙。这红砂侵蚀虽无休止,但其‘浓度’、‘流向’、‘侵蚀重点’似有微弱周期……若能把握其律动……” 她心念急转,在绝境中寻找那一线并非“对抗”,而是“顺应”与“引导”的可能。
然而,未等地仙寻得喘息之机,也未等芦篷内广成子做出决断,更未等闻仲的“最后通牒”生效,穿云关前,再起惊天变局!
“轰——隆——!!!”
一声远比地烈阵更为沉浑、更为暴烈,仿佛苍穹震怒、大地崩心的恐怖巨响,毫无征兆地自关前炸开!这巨响并非单一声音,而是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毁灭性的道韵法则,在某种更高层面的意志操控下,强行融合、碰撞、迸发出的灭世之音!
只见那原本已被地烈阵摧残过的焦土,与天绝阵曾笼罩过的、残留着法则紊乱气息的区域,骤然融为一体!不,不是简单融合,而是产生了某种恐怖的连锁反应与威能倍增!
秦天君(天绝阵主)与赵天君(地烈阵主)的身影,同时出现在融合区域的两端。秦天君面容冷肃,手持“天绝幡”,幡面之上,代表“天机杀伐、法则崩坏”的灰白色符文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疯狂闪烁、流转。赵天君三目圆睁,手中镔铁棍深深插入大地,周身地火煞气沸腾,与脚下大地产生狂暴共鸣。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喷出一口本命精血,洒向各自法宝,同时厉声喝道:
“天绝地烈,法则归墟!”
“焚天煮地,劫火同燃!”
话音未落——
“嗤啦——!!!”
高天之上,原本无形的虚空,被硬生生撕开无数道漆黑、扭曲、不断蔓延的空间裂痕!裂痕之中,并非混沌,而是涌出灰白色的、充满“终结”、“崩解”、“虚无”气息的“天绝煞气”!这煞气如天河倒悬,滚滚而下!
与此同时,大地深处传来更为沉闷剧烈的爆鸣!之前地烈阵的岩浆火海再度涌现,但此次,那岩浆色泽暗红近黑,温度更高,更蕴含着一种焚灭法则、同化万物的“地心毒火” !无数粗大的、暗红色的“地裂火柱”撕裂大地,冲天而起!
天空垂落的“天绝煞气”与大地喷涌的“地心毒火”,并未相互抵消,而是在某种玄妙阵法的牵引下,于半空中轰然对撞、交织、融合!
灰白与暗红,天绝与地烈,法则崩坏与物质焚灭,这两种性质迥异却都代表极致毁灭的力量,此刻竟匪夷所思地结合在了一起!对撞核心处,迸发出一种难以言喻其色彩、仿佛能消融一切存在根基的混沌色毁灭光芒!光芒所及,空间结构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片片崩碎,化为最基础的混沌粒子;时间流逝变得混乱、迟滞、甚至倒流;地火水风四大基本元素暴走、湮灭;一切有形的物质、无形的能量、乃至维系世界的法则道韵,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崩解”、“归墟”!
“天绝地烈,双阵合璧!” 芦篷内,广成子瞳孔骤缩,霍然起身,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秦天君、赵天君竟敢如此!强行融合两阵本源,引动‘天地绝灭’之相!此阵已成‘小归墟’之雏形,非单一法宝、单一神通可破!入阵者,若无至宝护体,或无特殊法门抵御这‘法则物质双重湮灭’之力,顷刻间便要身化劫灰,真灵不存!”
赤精子亦是面色凝重至极:“此阵已成气候,绝不可令其长久存在,否则此地方圆数百里,恐成永久绝地,更会源源不断吞噬周围生机灵机,壮大自身,遗祸无穷!必须立刻破之!”
“然则,何人可破此阵?” 道行天尊涩声道,目光扫过众仙,又下意识瞥向地仙石台方向。地仙那奇特的阵法感应,或许能……但他立刻压下这念头,此阵凶险,地仙入内,必死无疑。
地仙石台,此刻更是岌岌可危!那“天绝地烈”双阵合璧引发的毁灭波纹,虽主要集中于阵心,但余波已然如同海啸般扩散开来!首当其冲的,便是正在侵蚀地仙石台的红砂雾霭!
暗红色的劫运红砂,甫一接触那混沌色的毁灭波纹,竟如同残雪遇沸汤,发出“嗤嗤”声响,被大片大片地蒸发、湮灭!缠绕姬发的“劫运之线”也被震断大半!并非红砂不敌,而是这两种毁灭之力的性质截然不同,且“天绝地烈”的“湮灭”更加霸道、直接、不分目标!
然而,这对地仙并非好事!红砂虽被逼退,但那毁灭波纹的余威,已然席卷而至!地仙众人布下的混沌星芒屏障,在与这毁灭波纹接触的刹那,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屏障剧烈震荡,光芒急剧黯淡,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裂痕!蒲英、砺锋、岳震三人同时闷哼一声,嘴角溢血,神魂如遭重锤!
“顶住!” 岳震目眦尽裂,将战意燃烧到极致,化作熊熊罡火注入屏障。砺锋不顾反噬,强行抽取远处未被波及地脉的生机,稳固屏障基座。蒲英则咬破舌尖,一口本命精血喷在混沌副珠与星核之上,清辉与星芒交融的混沌星芒骤然一盛,勉强抵住了这波恐怖的冲击,但屏障范围再次被压缩,只剩方圆数丈,摇摇欲坠。
但就在这濒临崩溃的边缘,蒲英的混沌副珠,却对那“天绝地烈”双阵合璧引发的、混乱到极致、毁灭到极致的法则与能量乱流,产生了一种奇异而强烈的“共鸣”与“解析”冲动!混沌,本就包含清浊、生灭、动静、有无。眼前这“天绝地烈”双阵所展现的,不正是混沌未分、清浊激荡、生灭纠缠的一种极端状态吗?虽然走向是彻底的“毁灭”与“归墟”,但其力量构成、法则交织、能量转化的某些“原理”,却仿佛在向她揭示着更高层次的、关于“世界构成”与“力量本质”的奥秘!
“天绝……法则崩坏……地烈……物质焚灭……两者融合,竟能引发类似‘归墟’的湮灭……” 蒲英心神剧震,忘却了自身危局,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这“双阵合璧”的感悟之中。她感到,自己那尚在雏形的“万象归元阵”构想,如同久旱逢甘霖,无数之前想不通、理不顺的关窍,在此刻疯狂涌现灵感!“若我能以混沌珠为基,星核定序,模拟这‘天地之力’的交融,但不是导向毁灭,而是导向‘生灭循环’、‘万象更新’……甚至,在绝境中,以此法短暂模拟‘小归墟’,吞噬、转化敌方攻击……”
这念头危险而诱人,却为她打开了一扇前所未有的大门。
阵中,秦天君与赵天君亦是面色潮红,气息剧烈波动。强行融合两阵本源,对他们负荷极大,但效果也堪称恐怖。那混沌色的毁灭区域,正在缓缓扩张,所过之处,万物归虚。
“玉虚门下,可敢入此‘天地绝灭’之阵?” 秦天君声音冰冷,带着决绝。
“此阵,当为吾截教,正名!” 赵天君声如雷吼。
广成子与赤精子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意。此阵不破,后患无穷,更关乎玉虚颜面。
“师弟,看来,需你我走一遭了。” 广成子沉声道。
“正当如此。” 赤精子点头,眼中精光暴涨。
广成子起身,对芦篷内众仙道:“吾与赤精子师弟入阵破敌。南极、云中子二位师弟,即刻入红砂阵,护持武王,驱散劫砂。余者严守芦篷,防备偷袭。”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远处在毁灭余波中苦苦支撑、却似乎对那“双阵合璧”异象异常专注的蒲英,补充道:“地仙诸位……且自保重。若有余力,可观此战,或有所得。”
说罢,与赤精子化作一清一赤两道惊世长虹,毫不迟疑,直射那混沌色的毁灭核心!
“广成子!赤精子!来得好!” 秦天君、赵天君齐声大喝,全力催动阵法。混沌色毁灭区域骤然收缩,化作一个更加凝练、更加恐怖的毁灭力场,将广成子、赤精子二人身影吞没。
刹那间,阵中景象被无穷的毁灭光芒与紊乱的法则乱流遮蔽,外人再难窥见分毫。只有那令天地颤栗的恐怖波动,与阵阵仿佛开天辟地般的轰鸣不断传出,显示着内里战斗的激烈程度,远超以往。
地仙石台,毁灭余波稍减,屏障暂稳。蒲英抹去嘴角鲜血,目光死死锁定那被混沌光芒笼罩的战团。她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观摩玉虚两位顶尖金仙,如何应对这触及“归墟”边缘的毁灭之阵!这或许,是地仙能否在接下来的劫数中存活,乃至完善自身之道的关键一课。
砺锋与岳震一左一右护在她身旁,亦是全神贯注。此战胜负,不仅关乎两教气运,更可能直接决定地仙接下来的命运。
闻仲立于商军高台,望着那混沌光团,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身侧,金光圣母、姚天君、张天君等人肃立,面色凝重。双阵合璧,是十天君压箱底的手段之一,若此阵再被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