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之夜的冲击,让沈倾凰的心神久久无法平静。父亲的血光之劫如同悬顶之剑,令她寝食难安。她反复推敲玄衣人留下的只言片语——“雪山围困,是为劫”。父亲沈啸天常年镇守的北境,正是苦寒之地,多有雪山关隘。难道这劫数,就应在他戍边之处?
她试图从父亲近年来的家书中寻找端倪,但信中所言皆是“边关安稳”、“将士用命”等语,显然是报喜不报忧。越是平静,她心中越是忐忑。
就在这焦灼的等待中,惊蛰过后的第七日,一匹快马带着滚滚烟尘,直冲入京,带来了北境的八百里加急军报!
“报——!北境急报!苍狼族勾结漠北王庭,大举犯边!镇北军前锋受挫,镇国大将军沈啸天亲率中军驰援,于雪狼谷遇伏,激战三日,下落不明!”
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瞬间炸响了整个朝堂!
雪狼谷!正是北境最为险峻的雪山隘口之一!玄衣人预言中的“雪山围困”,竟在数日之内,一语成谶!
皇帝震怒,百官哗然!沈啸天是大周北境的擎天柱,他若有不测,边关危矣!
睿王皇甫晟虽面露忧色,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快意。谢惊澜则眉头紧锁,立即奏请发兵增援,并严查边关情报延误之责。
沈府之内,闻此噩耗,上下皆惊。老管家踉跄跌倒,仆妇们哭声一片。沈倾凰接到消息时,正在书房临帖,笔尖一顿,浓墨污了宣纸,她却恍若未觉,只有脸色瞬间褪得血色全无。
“父亲……”她低声呢喃,指尖冰凉。预言成真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猛烈!
但她没有时间悲伤或慌乱。玄衣人说过,“星主之血,可固命格,渡死劫”。父亲未必已遭不测,只是“下落不明”!这是劫数,也是唯一的机会!她必须想办法救父亲!
“备车!即刻入宫!”沈倾凰霍然起身,声音斩钉截铁。她要以沈家嫡女的身份,亲自向皇帝请命!
秋纹吓了一跳:“小姐,您要进宫?这……”
“快去!”沈倾凰眼神凌厉,“父亲生死未卜,我岂能安坐府中!”
然而,她的车驾尚未出府,宫中的天使却先一步到了,带来的不是旨意,而是一个染血的布包和一封字迹潦草的信。
“沈大小姐,”天使面色沉重,“这是北境突围出来的斥候拼死送回的,说是……沈大将军遇伏前,嘱托务必交到您手中的……”
沈倾凰的心猛地一沉!她颤抖着接过布包,入手沉重,隐隐有血腥气。她深吸一口气,解开布包,里面赫然是父亲随身佩戴了二十年的玄铁护心镜!镜面上布满刀剑划痕,中心处甚至有一道深刻的凹陷,沾着暗沉的血迹!护心镜之下,是一封被血浸透大半的信笺。
她展开信纸,父亲熟悉的、刚劲的字迹跃然纸上,却因仓促和伤势而显得凌乱:
“凰儿吾女:见字如面。雪狼谷有诈,军中有内鬼通敌……为父恐难脱困……勿悲,勿乱……沈家忠烈,宁死不屈……汝……保重……若……可往西南……寻……” 后面的字迹被大片血污覆盖,模糊难辨,唯有最后“西南”二字,和一个似是而非的、像是指向某物的箭头标记,依稀可辨!
“父亲!”沈倾凰再也支撑不住,踉跄后退,被秋纹死死扶住。她紧紧攥着那冰冷的护心镜和染血的家书,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这不仅仅是噩耗,这是父亲的遗言!是他在生死关头,用血写下的最后嘱托!他提到了“军中有内鬼”,提到了“西南”,留下了模糊的指引!这印证了玄衣人的预言,也指明了方向!
内鬼是谁?西南又藏着什么?父亲让她去西南寻找什么?
悲恸、愤怒、疑惑、还有一丝绝境中的希望,交织在她心中,几乎要将她撕裂!
天使离去后,沈倾凰将自己关在房中,对着护心镜和血书,久久不语。泪已流干,此刻充斥她心间的,是冰冷的恨意和决绝的斗志。
睿王!定然是他!只有他才有动机、有能力在军中安插内鬼,勾结外敌,置父亲于死地!此仇不共戴天!
而西南……父亲在最后时刻指向西南,绝非无的放矢!那里一定有能救父亲、或至少能揭开真相的关键!
她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行动!
“秋纹!”她猛地打开房门,眼神锐利如刀,“让石磊立刻去请冯七!要快!另外,准备一下,我要去见摄政王!”
“小姐……”秋纹看着小姐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心中酸楚,却不敢多问,连忙应声而去。
沈倾凰回到桌前,铺开纸笔。她要给谢惊澜写一封信,一封关乎父亲生死、也关乎朝局未来的信。她要用父亲的血书和北境的危局,换取他的全力支持,换取一个前往西南的机会!
这是一场豪赌。赌谢惊澜对睿王的杀心,赌他对大局的掌控欲,也赌她手中筹码的价值。
笔尖落下,墨迹淋漓。窗外,乌云压城,山雨欲来。
父亲的鲜血,染红了家书,也点燃了沈倾凰复仇与救父的烈焰。北境的雪,京城的雨,即将交织成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
而风暴之眼,正指向那神秘莫测的西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