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织厂的职工家属楼建设的还是很有特色的,一幢幢7层的红砖褐瓦的小楼整齐地静卧在高大的梧桐树荫下,隔着一条步行便道就是长满荷叶的池塘,刚刚下过一阵雷暴雨,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土腥味儿,而池塘中的荷叶高傲地撑着岱青的圆伞挨挨挤挤的,中间还不时窜出一朵朵盛开的荷花,那景致煞是美妙!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样的诗句放在此时的家属院落里应该还算应景吧,在这方毗邻闹市区的小天地里能有一汪清水,很是难能可贵了!有水!便能滋养万物。对于家属院的居民来说,置身这样的生活环境属实是很幸福的!
风景是有了,不过看风景的人呢?!
湖水里的青蛙们欢愉地用呱呱声喧闹着属于它们的季节。
而梧桐树冠潜藏的知了也用它们亢奋的和声回应着来自水塘精灵们的呼应,一时间,整个院落里一片炸裂,想真心寻一处幽静的地方那是相当地困难。
此刻躺床上的慕宏升是想睡睡不着,琢磨着自己的事情也是无法屏息凝神,很是焦虑,见家里现在就剩自己一个人,索性坐立了起来,从床边的底层柜子里摸出一包自己藏的香烟,抽出一支点上火,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随着烟丝的燃烧,升腾的烟雾在他的头顶上空 袅袅绕绕的盘旋着!
慕宏升躺在床上,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无奈。他回想起昨天会场上让自己倍感委屈的场面,那些提问题推脱责任的人,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大谈特谈的,好像整个厂子就该围着那几号人转?
哦,你们的事情是事情,那人家的困难同样不也是困难吗,至于这样上纲上线吗,说我们设备维护的不作为?哼!我倒想问问这些大爷们,你们那些机器、设备,哪次出了问题不是我们这几号人第一时间,加班加点的排除故障,解决麻烦的,又有哪次接到报修通知了我们没有及时回应的?
总有些人以为我们这六七号人整天优哉游哉的没事干,还拿着高工资,可谁又知道你们一个个都准时下班了,我们几个大男人甚至熬夜通宵地干活时怎么就没有一个明眼人看到呢?
真是一群势利的自私的家伙,与这些人共事真有与狼同行的危险感!
那些闲言碎语的说辞自己不是没有听到过,听到怎么办?自己还能堵上好事者的嘴巴或者跟人家打一架?唉,就只当装聋了,反正背地里的嚼舌根的人多了去,自己也没必要去计较,没意思的!可这会不同,竟然正襟危坐的在会议上提出来,好家伙啊,这真是要把自己这个带头给修理一顿吗?
整场会议现场充斥着火药味,搞得参会人员都压抑得不得了!在这么个风口浪尖的关键节点,大家都不愿意引火上身,懂的都懂!在这方天地里谋生但凡是有点觉悟的人,谁还没有个站队意识呢?
风向明了!慕宏升真的很是怀疑这还是自己所熟悉的厂务会议吗?民主、坦诚、团结!哼!这不摆明了拿自己当典型嘛,想想这些慕宏升不由得有些莫名的担忧,看来有些事情的发生也 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唉!头痛的很!诸多的烦闷积压胸腔让抽着烟的慕宏升有点神思恍惚。
一支烟不到两分钟就被慕宏升给销毁了,只得侧身拾掇着又抽出一支点上,随着青烟从鼻孔里喷出,丝丝缕缕的雾气接续着上一只香烟燃烧后的扩散的路径,整个卧室里笼罩在一股浓浓的烟草味中。
这会儿要是魏春凤还在家里的话,估计又该叨嚷嚷了,也是为了照顾人家的情绪,再个说的次数多了,慕宏升也就收敛多了,但凡家里有人的话他是很少抽烟的,包括香烟都被自己给小心的收拾了起来,老是被人家说脸上也是挂不住嘛!这点自觉意识慕宏升还是有的。
一支烟抽完,慕宏升那颗烦闷的心绪总算平复了点,不过这次被指责确实让他心有不甘,委屈是肯定的,埋头做事还算错了,都成了人家的替罪羊了!
不行,得找人说道说道去!闷气归闷气,总归是自个儿在独自难受,两支香烟抽完,慕宏升伸了伸慵懒的胳膊,这大半天躺着还真有点腰酸背痛的,得起床了!
爱人魏春凤刚刚接了电话出门去了,也没有告诉什么事情。唉,近段时间她也挺忙的,上次去市里参加了场业务培训,回来后说单位里又给她增加了工作量,一个人干过去两个人做的事,月底的时候恨不得通宵加班才能把工作忙完。
这会儿匆匆忙忙出门说不定就是赶去加班了,她这一走,整个屋子里都冷清清的,连找个人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双职工家庭就是这样,夫妻二人同时上下班还好,一旦错开,加上孩子出门读书离家远了,无论谁留守着都要苦嚼孤独的滋味,那还不如搬去厂区职工的集体宿舍住呢,起码还热闹些啊。
慕宏升起来简单的洗漱了一番,看到锅里给自己温的饭菜,不由得一阵暖心!还是家里好啊,哪像外面世界那么精彩繁华,可那背后往往都是无情的冷漠,甚或是让人不胜防备的算计。
慕宏升端出锅里的饭菜,简单的扒拉了一碗后便把筷子碗都收拢起来放到厨房的水槽里。在吃饭的那刻,他突然想到趁着今天周末的时间,自己得去找万厂长再去说道说道,关于技改的事儿,本来已经没做打算了,可这一次的不白之冤总得给大领导掰扯清楚吧。
其实慕宏升自己也知道,去了基本是白瞎,都多少次了,还缺今天这一趟吗?不过执拗的他依然觉得很有必要,成不成不重要了,起码说明自己对工作的态度吧,换成其他的人谁还会记挂在心头,爱听不听的自己能拿多少好处?!
呵呵,突然之间慕宏升又觉得自己真是傻,而且是傻的都没有为人的尊严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年工作上勤勤恳恳的,自己一直踏踏实实地围着厂子打转,没有二心,自己挣着工资养家糊口,虽然厂里给的工资不算太高,但自己已经很知足了,在这片噪声隆隆的天地里自己度过了无数个日夜,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有种不踏实的预感在心头萦绕,关于那些满天飞舞的谣传,自己不置可否,反正有事做事,扯那些捕风捉影的不见边的小道传闻,没啥意义。
反正已到这个年岁了,儿子再有一年也该大学毕业了,自己和老婆两人还正是壮年,精力好的很,到时害怕找不到出路吗?
吃过饭的慕宏升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也没啥事情可做的,往常这个休息日时段,自己不是出门去钓鱼就是找几个熟识的人下下象棋,再没有其他的兴趣爱好了,不过最近大半年来自己被一些琐碎的事情搅和的早没有了原先的那股子热情了。
唉!算了,哪都别去了,就安稳地家里待着吧。
慕宏升转身来到客厅,打开了电视,连续换了几个频道,最终锁定了中央电视台,此时正是《经济半小时》栏目的播放时间,只见端庄的播音员用字正腔圆的嗓音播报着文件稿,背景则适时地切换不同的场景,所呈现出一片繁荣、忙碌的景象。
1995年前二个季度,中国经济持续保持快速增长势头,农业、工业和服务业均发生了显着变化,特别是农业增加值占Gdp比重呈下降趋势,工业体系更加齐全,服务业成为创新创业的热点。
按可比价格估算,国内生产总值预计将突破亿元,原定2000年比1980年翻两番的目标,有望提前5年实现。
慕宏升饶有兴致地注视着电视画面,不过他的心思却从不断转换的画面早于飞向了更为遥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