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岑漾，周衿墨直接驱车回了公司。车子驶入周氏集团地下停车场时，他脸上最后一丝属于私人领域的温和已彻底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凝的、几乎能冻结空气的低气压。
电梯直达顶层总裁办。皮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在空旷安静的走廊里回荡，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早已等候在办公室外的林助理见状，心头一紧，立刻捧着平板电脑快步跟上。
推开厚重的实木门，周衿墨径直走向巨大的办公桌后，甚至没坐下，只是将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转过身，双手撑在桌沿，目光锐利如鹰隼，直接射向跟进来的林助理。
“调查结果。”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子似的寒意，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我要确切的答案，不是猜测。”
林助理被那眼神看得后背发凉，连忙上前一步，将平板电脑上的资料调出来，双手递过去，同时硬着头皮汇报，语速尽可能保持平稳：
“周总，情况……基本查清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周衿墨没接平板，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林助理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好消息是，泄露商业机密的内鬼，我们已经锁定具体人员了。”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周衿墨的脸色，才说出下半句，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坏消息是……这个人，在上周三，也就是项目被截胡的两天后，已经……正式办理了离职手续。”
话音刚落，周衿墨撑在桌沿的手指猛然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缓缓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像两口幽深的寒潭，死死钉在林助理脸上，里面翻涌着压抑的怒火和难以置信的冷厉。
“离职了？”他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浓的质疑和怒意，“人找到了，然后你告诉我，他离职了？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做完这种事，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林助理，这就是你们调查了几天给我的结果？”
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林助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知道这顿斥责是免不了的，只能垂首更低了几分，语气带着愧疚和无奈：
“对不起，周总！这次确实是我们的重大疏忽！我们复盘了所有流程，发现这个人的离职申请走得异常顺利快速，几乎是秒批，显然是利用了某个我们尚未察觉的管理漏洞，或者……有更高权限的人行了方便。”
他不敢再停顿，赶紧将查到的核心信息说出：“这个人叫温琅，男性，三十二岁。之前在项目部三组，任职高级项目经理。他在周氏工作已经满六年，表现一直中规中矩，甚至可以说低调得有些不起眼，所以之前排查时并没有将他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但深入追查后发现，”林助理将平板上的股权结构图放大，“温琅是‘东榕投资’的实际控制人，而‘东榕投资’，正是这次截胡我们项目的‘启航资本’背后真正的金主和操控方。更关键的是，我们查到，‘东榕投资’的注册成立时间，与温琅入职周氏的时间几乎完全重合。”
林助理抬起头，语气沉重地得出结论：“基本可以确定，温琅就是六年前处心积虑潜入周氏，一直潜伏至今的那条毒蛇。这次商业机密的泄露，是他一手策划执行的。”
周衿墨沉默地听着，脸上的怒意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冰冷所取代。他走到窗边，背对着林助理，俯瞰着脚下繁华的都市景观。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挺括的衬衫上，却驱不散他周身散发的寒意。
温琅……六年……
一个能如此隐忍，在公司潜伏长达六年之久，职位不低不高，行事低调不惹人注意，直到关键时刻才露出獠牙，给予精准一击的人。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业间谍。
而且，他为什么选择现在动手？
被截胡的那个新能源项目，虽然对周氏来说算是一块不错的肥肉，投入不小，前景也看好，但说到底，远未达到能动摇周氏根基的程度。以温琅这种级别的潜伏和谋划，他完全可以选择一个更关键、更能重创周氏的机会再出手。
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这个项目？
是什么原因，让这条隐藏了六年的毒蛇，突然变得如此急躁，甚至不惜暴露自身的存在，也要抢下这个项目？这不符合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周衿墨转过身，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和锐利，但更深处的警惕和探究却更加浓郁。他走回办公桌后，坐下，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沉思了片刻，他抬起头，看向依旧恭敬站立的林助理，下达了新的指令，声音低沉而清晰：
“林助理。”
“周总您吩咐。”
“动用所有能动用的资源，去查这个温琅。”周衿墨的目光锐利如刀，“我要知道他的一切。籍贯、家庭背景、教育经历、工作履历、社会关系……包括他六年前入职周氏之前的每一个空白时间段，都给我挖出来。越详细越好。”
他顿了顿，强调道：“特别是，查清楚他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人。一个能策划这种长期潜伏的人，我不信他是单打独斗。搞清楚他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选择在此时暴露。”
林助理神色一凛，立刻应道：“明白！我马上安排下去，扩大调查范围！”
周衿墨挥了挥手，林助理会意，躬身退出了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周衿墨一人。他靠在宽大的椅背上，闭上眼，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温琅……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进了他的心里。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人的出现，以及这次看似普通的商业竞争背后，隐藏着更深、更复杂的漩涡。绝不仅仅是为了一个项目那么简单。
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而他必须在这片迷雾中，尽快找到那条毒蛇的七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