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局还没下完，李默盯着舷窗外那片逐渐清晰的破碎小行星带，手指在控制台上敲了敲。“暗礁区”就在眼前，马库斯指认的那个坐标点正在传感器边缘闪烁。
“屏蔽场强度比预想的低。”卡恩的声音从副驾驶座传来，依然有些沙哑，但已经没了那种濒死的虚弱感。李默瞥了一眼他的左肩——绷带下的伤口颜色似乎淡了些，那些灰紫色的坏死边缘正在缓慢褪去。卡塔昌基因和某种他自己都不完全理解的炼制工艺，让这家伙的恢复速度快得不像人。
“故意放低的。”李默说，“‘镜影’的风格，外松内紧。看着好进，进去才知道有没有命出来。”他调出工程艇仅剩的扫描数据，几处金属反应点在小行星的阴影里若隐若现，“四个固定哨位，两个移动巡逻单位，标准的前哨配置。能源读数……很低，像在节能。”
马库斯从后舱探过身，盯着屏幕上的地形图。他的脸色还是差，但眼神已经清醒多了。“那里……我‘感觉’很熟悉。”他指着其中一个较大的金属信号点，“我在静滞舱里‘听’到过讨论。好像是物资仓库或者样本存放区。”
李默挑了挑眉。马库斯这个“信息接收器”的用处比预想的大。“能认出具体功能吗？”
“如果是仓库，通常连着独立的能源管线，防止主系统故障导致样本失活。”马库斯努力回忆着那些模糊的碎片，“如果是样本区……会有多层隔离和气闸。”
“那就够了。”李默已经切断了主引擎，让工程艇借着惯性滑向一块足够大的小行星残骸后方。船体轻轻一震，吸附在岩石表面，完全隐入阴影中。“卡恩，船交给你。保持最低能耗待机，除非我发信号或者有敌人靠近到五百米内，否则别动。”
卡恩的右手已经按在控制台上：“明白。你们有……三小时窗口。之后燃料储备会跌到无法维持隐匿模式的阈值。”
“用不了那么久。”李默解开安全带，从储物格里翻出两套还算能用的便携维生装置，这东西至少能提供半小时的真空防护和基础温度维持。他扔了一套给马库斯，“穿上。我们走路过去。”
“走路？”马库斯接过装置，愣了一下。
“直线距离一点二公里，中间有七块可以作为踏脚石的小行星碎片。”李默已经开始往身上套装置，“用磁性靴和短距喷射，比开船过去动静小十倍。而且——”他拉紧最后一个卡扣，“‘镜影’的传感器主要针对舰船级目标，对单兵移动的敏感度低两个数量级。”
马库斯看着李默熟练的动作，没再多问，默默开始穿戴。五分钟后，两人站在气闸门前。卡恩已经在控制台上调出了外部摄像头的画面——一片寂静的星空，远处那个“镜影”前哨站的轮廓像颗嵌在岩石里的金属瘤子。
“通讯保持静默。”李默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除非紧急情况。走。”
气闸开启，真空的寒意瞬间涌进船舱。李默率先跃出，磁性靴底“咔哒”一声吸附在最近的一块漂浮岩石上。马库斯紧跟其后，动作略显笨拙，但至少没摔出去。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像场沉默的太空芭蕾。两人在碎石间跳跃、滑行，利用喷射背包微调轨迹，完美避开了两波巡逻单位的扫描路径。李默的灵力枯竭，但还是能模糊感觉到那些“镜影”单位的能量场，像黑暗中的萤火虫，规律而呆板。
靠近前哨站边缘时，李默示意停下。眼前是一座半嵌入小行星的金属建筑，外壳上布满了“镜影”风格的铸造纹路。入口是一道厚重的密封门，旁边有个不起眼的控制面板。
“能开吗？”马库斯习惯的压低声音问。
李默没回答，只是把手按在面板上。神识像根细针探进去，里面的安全系统比他预想的简单似乎很久没更新了。加密协议是五年前帝国情报部就已经破解的老版本。他花了三十秒绕开三道验证锁，密封门“嗤”地一声滑开。
里面是条昏暗的通道，墙壁上的应急灯有一半不亮。空气循环系统还在运转，但带着一股陈腐的机油味。
“确实很久没人维护了。”李默走进去，磁性靴在金属地板上发出规律的“嗒、嗒”声。他的目光扫过墙壁上的数据接口和管线走向——马库斯说得对，这里的布局和他之前在死灵船样本库“看到”的片段很像。
通道尽头是个分叉口。左边标着“主控制室”，右边标着“样本储存区”。
李默几乎没犹豫就走向右边。控制室可能有更多情报，但样本储存区才是“镜影”在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他们最可能找到有价值东西的地方。
储存区的门需要生物识别。李默看着扫描仪上那个明显的“镜影”标志，啧了一声。“马库斯，退后两步。”
他抬起右手，掌心凝聚起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功德金光。金光触碰扫描仪的瞬间，仪器发出短促的“滴滴”声，屏幕闪烁了几下，然后……绿灯亮了。
“就这么简单？”马库斯瞪大眼睛。
“它们的安全系统预设里，‘秩序能量场’等同于高级别权限。”李默推开门，语气平淡，“大概是为了方便某些特殊研究单位直接进出。我刚好……有那么一点秩序能量。”
储存区比预想的大。几十个透明静滞舱整齐排列在低温槽里，大部分是空的，但有几个里面还悬浮着扭曲的生物样本——被“逆蚀”污染变异的生物残骸，处于深度静滞状态。
但李默的目光被房间中央那个最大的静滞舱吸引了。
里面是一个人。
男性，穿着和马库斯同款的帝国海军制服，双眼紧闭悬浮在淡蓝色力场中。旁边的控制面板上显示着信息：
【样本编号:E-779-b】
【来源:帝国海军巡逻舰‘坚毅号’幸存者(二号)】
【状态:深度静滞，中度‘逆蚀’感染，意识层存在异常抗性】
【备注:与E-779马库斯·莱恩为同期被俘人员。疑似存在微弱意识链接。建议保留进行对比研究。】
马库斯已经冲到了静滞舱前，手贴在透明外壁上。“斯通……是斯通下士！他还活着！”
“暂时活着。”李默看着面板上的倒计时，“静滞系统能量还剩……七十一小时。之后要么解冻要么死。”他的目光落在“意识链接”那行字上，又看了看马库斯，“你们俩之间有过什么特殊联系吗？在船上时？”
马库斯皱眉回忆：“斯通是轮机组的，我是三副，平时接触不多……但有一次，我们在引擎室抢修时，同时接触过一块泄露的能量核心。当时感觉……脑子嗡了一下，像有什么东西共鸣了几秒。之后就没什么特别了。”
“够了。”李默已经开始操作控制面板，“一次偶然的灵能接触，足够在‘逆蚀’环境下形成脆弱的意识链接。‘镜影’发现了这点，所以把你们当成一组对比样本。”
他快速浏览着系统日志。果然，三个月前一艘“镜影”运输舰来过，卸下了包括斯通在内的几个“特殊样本”。之后这个前哨站就进入了低功耗运行模式，似乎在等待什么。
“它们在等后续指令。”李默关掉日志，脑子飞快运转，“或者……等某个研究团队过来。但这个团队一直没来。”
“所以我们能救他出去？”马库斯问。
“能，但动静会很大。”李默摇头，“解除静滞需要十分钟标准化流程，期间会触发多重警报。而且解冻后的人极度虚弱，我们没法带着他悄无声息地离开。”
“那就这么不管了？”
“谁说要不管了？”李默忽然笑了，手指在控制面板上敲出一串新指令，“我们不救他——我们让他‘自己出事’。”
马库斯还没反应过来，李默已经完成了操作。控制面板上的数据开始异常跳动：生命体征剧烈波动，“逆蚀”感染指数飙升，意识活动读数爆表。同时，静滞舱内部的维生参数被微妙调整让系统误判“样本正在失控”。
“你在伪造数据？”马库斯看懂了。
“不止。”李默退后两步，满意地看着面板上疯狂闪烁的警报灯，“我在给‘镜影’发一封加急电报：‘你们珍贵的对比样本快不行了，疑似‘逆蚀’爆发，再不处理就要连人带舱一起炸了’。”
话音刚落，储存区的警报就响了。不是刺耳的嗡鸣，是那种低沉的、代表最高优先级的脉冲警报。几乎同时，整个前哨站的能量读数开始上升——防御系统被激活了。
李默一把拉住马库斯，快速退回通道。“现在，跑。往控制室方向。”
“为什么去控制室？不直接撤吗？”
“因为‘镜影’的第一反应是分兵。”李默脚步不停，语气冷静得像在讲课，“一组去处理‘失控样本’，另一组会加强出入口防御，防止任何东西进出。但控制室通常有独立的应急通道——给高级研究人员用的。”
他们冲进控制室时，里面空无一人。李默直奔主控制台，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结构图。果然，在控制台后方有个隐藏的维护通道，直通外部一个小型泊位。
“这里。”他撬开一面装饰性墙板，露出后面的气密门。门锁是机械式的，他用随身的多功能工具三下五除二就撬开了。
门外是个狭窄的泊位，停着一艘单人侦查艇——显然是为这里的指挥官准备的逃生工具。艇身印着“镜影”标志，但看起来很久没用过了。
“上去。”李默推了马库斯一把，自己则回头看向控制室的方向。传感器显示，至少八个“镜影”单位正朝储存区赶去，另外四个在封锁主出入口。
计划奏效了。
他跳上侦查艇，启动引擎。这艘小艇的状态比工程艇好多了，能量充沛，系统反应迅速。他设定好路线绕了一个弧线，从另一侧接近卡恩所在的位置。
“我们不直接走？”马库斯问。
“等他们乱一会儿。”李默盯着传感器，看着那些“镜影”单位在储存区周围打转，“等它们确认样本‘失控’，开始争论是该抢救还是该销毁的时候——”
话音未落，侦查艇的通讯器自动接收了一条明码广播，来自前哨站：
【紧急通告：样本E-779-b发生不可控异变。启动三级隔离协议。所有单位立即撤离储存区周边，等待净化指令。重复——】
李默笑了。
“就是现在。”
侦查艇的引擎全开，像颗子弹射向工程艇隐藏的方向。途中经过两个哨位，但那些“镜影”单位显然收到了更优先的指令，对这个小目标的关注度降到了最低。
一分钟后，他们回到了工程艇旁边。卡恩已经启动了引擎，舱门开着等他们。
两人跳回船舱的瞬间，卡恩就推下了推进杆。工程艇挣脱小行星的吸附，悄无声息地滑入深空。
“收获？”卡恩问，目光还盯着传感器。
“一个快被‘镜影’自己处理掉的样本，一堆生物残骸，”李默脱下维生装置，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数据芯片，“还有这个——从前哨站主数据库里拷贝的坐标列表。‘镜影’在这片星云里至少有六个据点，其中三个标注为‘高价值研究设施’。”
马库斯瘫在座椅上，喘着气：“斯通……他们真会‘净化’他吗？”
“大概率会尝试转移。”李默把芯片插进控制台，调出星图，一个新的坐标点被高亮标记，“‘镜影’对研究样本很珍惜，尤其是这种有对比价值的。它们会先尝试控制，控制不住才会销毁。而控制需要专门设备和人员——我猜，它们会把他送去最近的专业设施。”
他指着那个新坐标：“这里。距离我们……四次短距跃迁。以它们的运输速度，大概需要十二小时。”
马库斯看着那个坐标，又看看李默：“你想追过去？”
“追过去干什么？跟‘镜影’的主力硬碰硬？”李默摇头，手指在星图上划出一条迂回的路径，“我们去这里——另一个据点，标注为‘数据枢纽’。如果‘镜影’真在研究‘逆蚀’和星神碎片，那里一定有原始数据。而且……”
他顿了顿，笑容里带上点算计：
“一个‘失控样本’正在被转移，整个区域的‘镜影’注意力都会被吸引过去。这时候，某个不起眼的数据据点突然出点小问题……你说，它们来得及反应吗？”
卡恩已经调出了那个数据据点的信息：“防御等级：中等。驻军规模：预计八至十二单位。能源状态：稳定。建议：如果行动在样本转移事件发生后两小时内发起，遭遇有效抵抗的概率降低至31%。”
“那就这么定了。”李默靠在椅背上，看着舷窗外渐行渐远的“暗礁区”，“先回汇合点找奥里克补充燃料，然后去数据据点‘参观’一下。至于那位斯通下士——”
他看了一眼马库斯：
“——如果他还活着，如果‘镜影’真把他送去研究设施，那他的位置就是我们最好的情报来源。救人不急，先让他们替我们‘保管’一会儿。”
工程艇在星云中平稳航行，身后的“暗礁区”渐渐缩小成一个暗淡的光点。
李默闭上眼，意识沉入体内。灵力依然枯竭，但胸口封印的“嘎吱”声似乎轻了一些。秩序圣躯在缓慢吸收周围微弱的秩序能量，功德金光也在一点点恢复。
虽然慢，但确实在好转。
这局，他越来越有手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