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执一语道破“魔念寄生”之秘,院内陷入一片肃然的寂静。林家大爷爷林震岳脸上先是浮现巨大的震惊,随即化为沉甸甸的忧虑与凛然,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对着谢执和许今朝深深一揖:“师祖,许先生,还有诸位小友,劳烦你们刚一到此,便出手解决如此棘手之事,林家上下,感激不尽!招待不周,还望海涵。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请随老朽入内奉茶,再详谈应对之策。”
谢执微微颔首。许今朝也客气回礼。
一行人随林震岳来到一间更为宽敞、陈设古朴大气的正厅。檀香袅袅,气氛庄重。
不久,脚步声陆续传来。一位位气息沉凝、穿着传统服饰的林家成员鱼贯而入。他们进入厅内,目光触及主位旁那道凝实的玄色虚影时,先是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激动与狂喜,如同看到了传说照进现实!他们强压着内心的澎湃,神色无比肃穆,依序静立,无人喧哗,只有目光灼灼地聚焦在谢执身上。
待人到齐,林震岳起身,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清晰无比:“诸位!今日,天佑我玄门正道!我等有幸,在此迎回五百年前,玄云观最后一任观主,我符箓一脉真正的源流祖师——谢师祖!”
“师祖!”人群中响起压抑着的、带着哽咽的低呼,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崇敬与找到主心骨的振奋。
“今日,当行古礼,迎师祖归位!”林震岳肃然道。
厅内所有林家人,包括林序,立刻起身,迅速更换上绣着繁复云纹与符箓的玄色正式礼袍,动作整齐,神情庄重。
就在这时,厅外传来通报声:
“江北齐家到——!”
“岭南陈家到——!”
“天机丁家到——!”
只见三队人马几乎同时步入大厅。齐家之人衣着干练,大多带着风尘仆仆之色,眼神锐利,气息与周遭灵性隐隐共鸣;陈家子弟则衣着精巧,佩饰繁多,行动间似有机关暗合,目光沉稳;丁家来人则气质更为飘渺,眼神灵动。
三家人马进入厅内,目光瞬间被谢执的虚影锁定。无需林震岳过多解释,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古老威压与血脉中隐隐的共鸣,已说明一切。
林震岳向前一步,声音传遍大厅:“玄云一脉,符箓林家,林震岳,率林家子弟,恭迎师祖归位!”
齐家领头一位面容刚毅的中年汉子抱拳,声如洪钟:“江北齐家,驭灵通幽,齐岳,率齐家子弟,恭迎师祖!”
陈家一位精神矍铄、手持一柄玉尺的老者躬身:“岭南陈家,阵机关窍,陈玄理,率陈家子弟,恭迎师祖!”
丁家一位气质温婉、眼神却无比睿智的中年美妇敛衽:“天机丁家,卜算推演,丁静芸,率丁家子弟,恭迎师祖!”
几乎在丁静芸话音落下的瞬间,站在许今朝身边的丁屿禾,和早已换好礼袍的林序两人悄无声息地、极其自然地脱离了许今朝和辜瑜身边,迅速汇入了各自家族的队伍中,同样换上了与族人制式相仿的礼袍,神色肃穆。 辜瑜还沉浸在四家齐聚的震撼中,完全没注意到身边两人的离开,兀自小声对许今朝惊叹:“我的天……这、这跟拍武侠大片似的……他们衣服好好看,动作好整齐……”
许今朝心中亦是波澜起伏。 他看着眼前这黑压压一片、气息各异却同样强大的玄门子弟,看着他们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崇敬与激动,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疏离感交织涌上心头。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谢执”这个名字所承载的重量,以及他身侧这个冰冷魂灵曾经站立的高度。而他,因血契,也被卷入了这洪流的中心,仿佛一个误入秘境的旁观者,却又紧密相连。
谢执的虚影静立着,玄袍上的暗纹仿佛随着他的情绪微微波动。 当看到四家子弟,包括林序和丁屿禾在内,齐刷刷地、以一种他记忆深处无比熟悉的古老仪式起手——右手握拳,象征力量内蕴,拇指内扣,寓意不露锋芒;左手为掌,代表智慧与包容,覆于右拳之上,形成“承天接地”之印;双臂缓缓抬起,高过头顶,以示至高敬意;随即身形下沉,庄重而整齐地行下跪拜大礼时——
那一瞬间,时光仿佛倒流。 他仿佛又看到了五百年前,玄云观大殿之内,众多弟子门人如此向他行礼的景象。熟悉的礼仪,熟悉的眼神,只是面孔已然不同,殿堂也已更换。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冰冷的魂体中涌动,那是时隔五百载,再次见到传承未绝、古礼犹存的些微慰藉与苍凉,是物是人非的慨叹,更是肩头重新压下的、沉甸甸的责任感。
“起。” 谢执的声音依旧清冷,却仿佛带着穿越时空的回响,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打断了这庄严肃穆的寂静,“玄云已逝,心念即可。当下危局,共渡为要。”
众人依言起身,气氛依旧凝重,却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同仇敌忾的联结。
林震岳作为东道主,再次开口,语气沉重:“师祖,归墟同时对我四脉发难,其势汹汹,林家古灵居所之危虽暂解,然根基动摇,请师祖示下,我等该如何应对?”
谢执眸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回林震岳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当务之急,先固根本。 林家之危,源于内部封禁被渗透,需即刻彻查所有重要禁地,清除潜在‘魔念’,加固防御。吾会暂留,助尔等辨识‘魔念’气息,稳定林家局面,再图后续。”
他此言一出,林家众人明显松了口气。
随即,谢执看向齐、陈、丁三家代表,语速加快,带着紧迫感:“齐家通道不稳,陈家法器失灵,丁家天机受扰,皆乃燃眉之急,刻不容缓。尔等需立刻返回各自领地,依仗传承,全力应对。齐家稳固通道,阻精魄肆虐;陈家排查根源,切断污染;丁家聚力推演,寻觅干扰之源。”
他的安排清晰明确,直指核心,带着战场统帅般的果决。
齐岳、陈玄理、丁静芸闻言,神色一凛,皆知事态紧急,不容耽搁。齐岳立刻抱拳,声若洪钟:“谨遵师祖令!齐家即刻返回,誓死守住通道!” 陈玄理躬身:“陈家这就动身,必查清原委,修复法器!” 丁静芸亦敛衽道:“丁家会倾尽全力,溯源定踪。”
“甚好。”谢执微微颔首,“为免消息隔阂,行动不一,各家可留两名核心子弟于林家,以便联络策应。”
三家代表均无异议,立刻各自指定了留下的人选。丁屿禾和林序,自然被留了下来。 两人再次出列,站到了许今朝身侧,只是此刻,他们身上已带上了明确的家族印记与沉甸甸的责任。
“事不宜迟,我等这便告辞,即刻返回!”齐岳性子最急,率先拱手告辞。陈玄理和丁静芸也纷纷行礼,带着自家人马,如同来时一般迅速,雷厉风行地离开了林家正厅,奔赴各自危机四伏的领地。
转眼间,厅内便只剩下林家族人以及许今朝、辜瑜等寥寥数名外人。刚刚还济济一堂的大厅,顿时显得空旷了不少。
就在这时,负责联络的弟子再次匆匆入内,面带忧色:“禀师祖,大爷爷,西南姜家……依旧联络不上,所有传讯符箓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林震岳眉头紧锁,看向谢执。
谢执眸光微凝,寒意隐现,却未再多言,只是淡淡道:“先解决眼前之事。”
风暴已至,盟友未明,危局迫在眉睫。重整旗鼓的第一步,便是先稳住自身阵脚,清除内部隐患。谢执选择先解林家之危,既是稳住当前最迫切的战线,也是以此为基石,观察、整合这分散了五百年的力量。
许今朝站在谢执身侧,望着迅速离去、奔赴各自战场的三家人马,感受着掌心血契传来的、与谢执同步的冰冷与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