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3月5日。
缅甸,曼德勒火车站。
一列长长的军列,缓缓停靠在站台上,车身上布满泥泞和刮痕。
平板车厢上,用粗缆绳固定着的m3斯图亚特轻型坦克和履带式运兵车沉默地矗立着,它们的钢铁身躯上也满是征尘。
闷罐车厢的门被哐当一声拉开,里面挤出来的是第七装甲旅的士兵——一群丢盔弃甲、神情萎靡的败兵。
旅长约翰·阿姆斯壮准将第一个跳下火车,脚踩在月台坚实的水泥地上,心里却没有丝毫踏实感。
锡唐河畔那绝望的爆炸声、溃退时争先恐后的推搡、以及身后如同附骨之疽的小鬼子追击,这些画面依旧在他脑海里盘旋。他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那份屈辱和疲惫,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这个临时落脚点,准备安排手下这群惊弓之鸟卸车休整,构筑临时防线。
然而他的目光在扫过站台另一侧时,猛地凝固了。
那里静静地站立着一群士兵。
他们的队列整齐到,如果不是角度问题阿姆斯壮准将还以为只有一排。
但是真正让他惊讶的事这些士兵统一穿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作战服,脸上用深绿、暗褐和黑色的油彩涂得只剩下锐利的眼神。
他们头上戴着类似的钢盔,身上挂载的装备带和弹药包配置极富效率,每个人怀里的步枪枪口微微朝下,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投入战斗的警戒姿态。
最让阿姆斯壮心悸的是他们的状态。
没有交谈,没有松懈,就像一群蛰伏在丛林深处的猎豹,沉默中透着一股冰冷的、凝练的杀气。
这与他自己手下那些惊魂未定、队形散乱的士兵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反差。
“汉……汉斯的部队?”一个荒谬而惊悚的念头瞬间攫住了阿姆斯壮的心脏。
他听说过德军在欧洲的空降突击,眼前这支队伍的精良、肃杀,与他想象中的德军精锐何其相似!
他们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难道轴心国的触角已经伸到了缅甸腹地?
巨大的震惊和连日奔逃的疲惫让他双腿一软,差点当场瘫坐下去。
他猛地伸手扶住旁边尚带余温的车轮,才勉强稳住身形,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就在这时,那群迷彩士兵中,一人越众而出,径直向他走来。
此人同样一脸油彩,看不清具体容貌,但身姿挺拔,步伐稳健,眼神锐利如鹰隼。
他走到阿姆斯壮面前,敬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军礼,用带着口音但异常清晰的英语说道:
“大夏远征军宪兵第一军特一师,师长,周卫国。”
大夏远征军?
阿姆斯壮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是那些大夏人!
悬着的心猛地落回原地,但紧随其后的,不是庆幸,而是一股难以遏制的羞愤和怒火。
自己刚才竟然被这群黄皮肤的家伙吓得差点出丑!
而且他们现在才来?
在锡唐河惨败、勃固失守、仰光岌岌可危的现在?
羞愤瞬间转化为了尖刻的嘲讽。
阿姆斯壮站直身体,故意忽略了周卫国的军礼,用他那带着浓重伦敦腔的英语,语速飞快,充满了不屑:
“大夏远征军?哈!真是及时的援军!你们是来给我们收尸的吗?
我告诉你们,现在才来,太晚了!
仰光现在恐怕已经插满小鬼子的膏药旗了!
你们现在赶过去,除了给小鬼子的功劳簿上添几笔,还能做什么?
收拾战场?还是欣赏一下小鬼子的胜利游行?”
他的话语像毒蛇一样嘶嘶作响,将自己在锡唐河遭遇的失败和怨气,尽数倾泻到眼前这群“迟到”的盟友身上。
周卫国脸上的油彩掩盖了他可能出现的任何表情波动,只有那双眼睛,依旧冰冷,没有任何被激怒的迹象。
他放下敬礼的手,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准将先生,你们对大夏远征军的速度,一无所知。”
他略微停顿,目光扫过阿姆斯壮身后那列还在不断吐出溃兵的火车,直接切入主题:
“现在请贵部立刻让出军列和铁路。我们需要立即南下,驰援仰光。”
阿姆斯壮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
“什么?让出军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周卫国的脸上,唾沫星子几乎要飞溅出来:
“第一,我的部队急需休整和补给,这列火车是我们重要的机动力量和后勤保障!
第二,你们现在去仰光就是送死!
那些小鬼子都是疯子,你们根本挡不住!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阿姆斯壮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的自私和冷酷丝毫不减:
“我的装甲旅现在缺乏步兵掩护!曼德勒需要建立防线!
你们正好留下来,协助我们构筑阵地,抵挡可能北上的小鬼子!”
他心里盘算的,正是将这支看起来还算精锐的大夏部队,当成他装甲部队的“肉盾”和消耗品。
同时那个来自高层不能明说的念头也在作祟——宁愿丢掉仰光,也不能让大夏人在缅甸的影响力过大。
周卫国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不再看阿姆斯壮,而是将目光投向身旁一直沉默站立、同样一脸油彩的周天翼。
周天翼接收到信号,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扯动了一下,那绝非笑意。
他不再废话,猛地举起右手,打出一个简洁有力的手势,同时喝道:“特二师,执行‘接管’程序!帮我们的‘盟友’,卸车!”
命令一下,原本静立如雕塑的迷彩士兵瞬间动了起来。
他们以三人为一个小组,动作迅捷而有序,如同精确的机器,直接冲向火车,开始强行卸载平板车厢上固定的装备和闷罐车厢里的物资。
“住手!你们干什么!”
“该死的!拦住他们!”一些约翰军士兵试图上前阻拦,推搡咒骂。
但冲突刚一发生,结果就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一名身材高大的约翰军挥舞着撬棍冲向一名正在解固定缆绳的大夏士兵,那大夏士兵头也没回,只是一个迅捷的侧身避过挥来的撬棍冲,同时右手手肘猛地向后撞击,精准地命中这名约翰军的肋部。
约翰军闷哼一声,捂着肋骨瘫软下去。
另一边两名约翰军士兵想要合力制服一名看起来身材相对瘦小的大夏兵。
那大夏兵脚步一错,身体低伏,一个凌厉的扫堂腿直接将前面一人放倒,同时借力旋身,手臂格开另一人抓来的手,顺势一个过肩摔,将后者重重地砸在月台水泥地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这些大夏士兵的格斗技巧干净利落,效率极高,专攻关节和脆弱部位,往往一招就能让对手失去反抗能力。
他们的力量也大得惊人,搬运沉重的弹药箱时显得游刃有余。
短短几分钟内,试图反抗的几十名约翰军士兵全被放倒,躺在地上呻吟,而大夏士兵这边,几乎无人受伤。
阿姆斯壮准将看得目瞪口呆,随即是冲天的怒火。
他咆哮着冲向周天翼:“混蛋!我命令你们立刻停……”
“止”字还没出口,周天翼动了。
他侧身让过阿姆斯壮抓来的手,左手闪电般扣住其手腕向下一压,同时右腿向前一别,身体重心前移。
阿姆斯壮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传来,天旋地转间,整个人已经被周天翼用标准的擒拿技法死死地按倒在地,一只膝盖牢牢地顶在他的后腰上,让他动弹不得。
脸被死死压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屈辱和疼痛让阿姆斯壮彻底失去了理智,他挣扎着,嘶声咆哮,因为愤怒和窒息而满脸通红:
“放开我!你这头肮脏的猪猡!我是大英帝国的准将!我要把你们全都送上军事法庭!你们这是哗变!是强盗行为!野蛮人!无耻的野蛮人!”
周卫国和周天翼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徒劳挣扎、咒骂不休的约翰军准将。
两人对视了一眼。
周卫国的眼神依旧冰冷。
周天翼的眼中则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们脸上那几乎看不见的、微微扯动的嘴角,勾勒出的是一模一样的、充满了极致不屑的冷笑。
军事法庭?
强盗?
野蛮人?
这些苍白无力的指控,在铁与血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他们懒得与地上这个色厉内荏的家伙再多费一句口舌。
周卫国的目光越过混乱的站台,投向南方铁路延伸的方向。
周天翼也松开了阿姆斯壮,站起身同样望向南方。
站台上的骚动渐渐平息,特二师的士兵已经完全控制了局面,约翰军士兵要么躺在地上,要么惊恐地退到远处,不敢再上前。
火车上的装备和物资正在被快速而有序地卸载、堆放到站台一旁。
耳边是约翰军准将兀自不甘的、断断续续的咒骂和威胁。
但周卫国和周天翼充耳不闻。
此时他们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如何尽快让这列火车调转车头,载着他们和后续可能抵达的部队,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片正被战火吞噬的南方海岸。
冲向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