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平原上几场“扫荡”作战积累的自信,尚未完全洗去武汉会战留给山本支队的隐痛。
那场与严明翊麾下特种师的硬碰硬,虽然最终被上头定性为“成功迟滞、有效消耗”,但支队上下都清楚,那是近乎被打残的‘惨胜’(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山本认为自己赢了~!)。
休整,补充兵员,更换部分装备,然后便被一纸调令扔到了华北,对付那些装备简陋、常常钻山沟的八路军。
对付八路军,山本支队确实感觉轻松不少。
他们的装备,远超八路军的地方部队甚至主力团。
充足的弹药,良好的后勤,以及针对性的小股精锐突击战术,让他们在围剿作战中屡有斩获。
战报上的数字颇为好看,士兵们脸上也渐渐恢复了那种属于“精锐”的傲气。
枣宜会战爆发,小鬼子主力一路突进,但广大的占领区内,如同雨后杂草般冒出了无数被打散的大夏军队小股部队。
他们袭击后勤线,伏击巡逻队,搅得后方不得安宁。
战区司令官想起了这支在华北“表现优异”的特种清剿部队,一道命令,山本支队被紧急调回华中,任务明确:
肃清占领区残敌,保障后方交通线安全。
山本一木大佐,支队的最高指挥官,将他的部队以中队为基本单位撒了出去。
每个中队加强至百人左右,配备至少两挺九二式重机枪,四挺以上歪把子轻机枪,以及相当数量的掷弹筒和充足的弹药。
他们的作战指令清晰而傲慢:游弋于占领区,主动寻歼任何成建制的大夏残兵,只要对方兵力不超过一个营,务必全歼。
宫崎少佐指挥的第三中队,便是这样一支百人规模的清剿部队。
他们沿着一条被废弃的土路两侧,呈战斗队形谨慎推进。
士兵们穿着略显脏污但功能完好的军装,脚上是结实的牛皮军靴,钢盔下的眼神带着审视与警惕,搜索着任何可疑的痕迹。
下午三时左右,队伍里负责无线电通讯的兵曹突然收到了一个断断续续的求救信号。
信号源来自西北方向一片丘陵地带,呼救的是隶属于某个步兵联队的一支前方警戒小队,声称遭遇优势敌军围攻,请求紧急支援。
“优势敌军?”宫崎少佐眉头微蹙。
这片区域已经被标注为基本控制区,出现成建制的大股中**队可能性不大。
但求救信号做不得假。
“全队转向!急行军!目标西北方向山谷!”宫崎没有犹豫,立刻下令。
无论是真是假,他都必须前去确认。如果真有大夏军队的大股残部,那正是他建功立业的机会。
百余名小鬼子士兵立刻改变队形,沿着崎岖不平的丘陵地带,向信号指示的方向加速前进。
他们训练有素,即使在急行军中也能保持基本的警戒,尖兵小组始终与前队保持百米左右距离。
一个多小时后,当前方尖兵打出“发现情况”的手势时,宫崎心头一紧,催促部队快速跟上。
当他们冲上最后一道山梁,俯瞰下方那个不大的山谷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有预想中的激烈交火,也没有溃败逃亡的景象。
山谷里一片死寂,只有硝烟未曾完全散去的焦糊味,混合着浓重的血腥气,顺着山风飘上来。
山谷底部,那片相对开阔的洼地及周边,横七竖八地躺满了穿着土黄色军服的尸体。
粗略看去,至少有四五十具。这些尸体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几乎都被剥光了。
土黄色的军装、里面的衬衣、脚下的军靴,甚至头上的军帽,都被扒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些白色的兜裆布,异常刺眼地暴露在午后的阳光下。
尸体像被丢弃的破布娃娃,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倒在岩石旁、弹坑里、草丛中。
武器?
一挺也看不到。
步枪、机枪、掷弹筒,乃至士兵腰间的弹药盒和手雷袋,全都消失了。
只有一些被打坏的步枪枪栓、炸裂的机枪脚架碎片,散落在战场上,证明这里曾经有过抵抗。
“八嘎!”宫崎少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带着几名军官和曹长,快步冲下山坡,踏入这片死寂的屠场。
脚下的泥土被血浸得发黑发粘。
宫崎蹲下身,检查着几具尸体。
致命伤多在胸口和头部,枪法很准,很多是一枪毙命。
他注意到一具趴在岩石后的尸体,后心处有一个清晰的弹孔,射击角度来自侧后方的高地。
另一具尸体旁边,散落着几枚六五口径的步枪弹壳,但更多的是七九口径的弹壳,显示对方使用了中正式或汉阳造步枪。
他走到山谷中央,那里倒着一具军曹的尸体,也是光溜溜的,唯一不同的是他身边掉落着一把军官指挥刀(大概率是曹长或新任命的少尉),刀柄上的穗子沾满了泥污。
这应该就是这支倒霉小队的指挥官了。
他是额头中弹,一击致命。
一名经验丰富的军曹长走过来,低声报告:
“少佐~!看痕迹,敌人是从我们侧后这个方向发起的突袭。
先用手榴弹或掷弹筒攻击了我们的掷弹筒和机枪位置,然后精准射杀指挥官。
正面守军同时发起反冲击…内外夹击,战斗结束得很快。”
宫崎少佐直起身,环视这片被彻底打扫过的战场。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和屈辱。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遭遇战或者击溃战。
这是有预谋的歼灭和彻底的洗劫!
对方不仅全歼了帝国一个百人小队,还将他们剥得精光,拿走了所有能用的东西!
这是对帝国军人尊严最赤裸裸的践踏!
是刻在皇军脸上的耻辱印记!
他想起了在华北时,那些八路军有时候也会扒阵亡帝国士兵的衣物,但那多是出于极度缺乏物资的无奈,而且往往是在仓促之间。
像这样在战斗结束后,有条不紊地将几十号人全部剥光,寸缕不留,武器弹药一扫而空,带着一种冷静到近乎残忍的效率,他很少见到。
这绝不是普通的溃兵!
这是一支有组织、有纪律,并且指挥官具备相当战术素养和冷酷心态的残部!
他们利用地形,精准打击要害,速战速决,然后从容打扫战场,携带着战利品和伤员撤离。
“追踪他们的痕迹!”宫崎少佐的声音冰冷,带着杀意:
“他们带着这么多缴获,还有伤员,走不快!找到他们,追上他们!”
他猛地拔出自己的南部十四式手枪,对着天空,却最终没有扣下扳机,而是狠狠挥下:
“第三中队!以战斗队形,展开追击!不惜一切代价,追上这群无耻的老鼠,杀光他们!用他们的血,洗刷帝国军人的耻辱!”
“哈依!”百余名小鬼子士兵齐声低吼,眼中燃起被羞辱后的怒火和杀机。
几名最擅长追踪的士兵立刻上前,仔细辨认着地面上纷乱的脚印、拖拽的痕迹以及丢弃的无关杂物,很快便确定了王尚和班长他们撤离的方向——西南方,通往更深、更密的丘陵林地。
宫崎少佐一挥手,整个中队立刻动了起来,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沿着那条尚未完全消失的踪迹,杀气腾腾地追了上去。
山谷里,只留下几十具光溜溜的帝国士兵尸体,在渐渐西斜的日光下,诉说着刚刚发生过的残酷与即将到来的更大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