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和疲惫像两座大山，压在每个特战队员的身上。
十八个人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中前行，湿透的衣裳紧贴着皮肤，被夜风一吹，冷得刺骨，几乎要将最后一点体温都带走。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肌肉酸痛僵硬，肺部火辣辣地疼。
终于前方黑暗中传来一声警惕的喝问，伴随着清晰的拉枪栓声：“站住！什么人？再靠近开枪了！”
几道光柱猛地扫过来，刺得严明翊等人几乎睁不开眼。
光影晃动间，隐约可见简陋的沙包工事和几个紧张戒备的士兵身影，枪口正对着他们。
严明翊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极度不适，用尽可能清晰平稳的声音喊道：“别开枪！自己人！我是南京宪兵司令部上尉参谋严明翊！我们从南京突围出来的！”
他报出的番号和职务让对面的紧张气氛稍缓，但枪口并未放下。
一个班长模样的士兵谨慎地探出头，看向严明翊等人：“南京出来的？证明呢？怎么就你们这些人？后面有没有鬼子跟着？”
严明翊言简意赅地解释“证明都在突围路上丢掉了。我们是负责断后的队伍，刚从南岸池河镇方向强渡过来。后面暂时没有追兵，但不确定鬼子会不会渡河。请带我们去见你们的长官，我们有重要情况汇报。”
那班长看着他们这副几乎要冻僵累垮的模样，又仔细听了听他们身后确实没有异常动静，犹豫了一下，回头对另一个士兵低声说了句什么。
那士兵点点头，转身飞快地向后方跑去报信。
过了一会儿，一名佩戴少校军衔的军官带着更多士兵赶了过来。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严明翊等人，尤其是在严明翊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少校带着审视的问道：“你说你是严明翊？南京宪兵司令部？”
严明翊挺直了些腰板：“是！长官认得我？”
少校没有多说，挥了挥手：“不认识，但听过名字。抱歉，规矩不能坏。兄弟们，先下了他们的装备。”
几名士兵上前，态度还算客气。
严明翊第一个解下腰间那把几乎没有子弹的驳壳枪，递了过去。
周卫国、魏大勇等人互相看了看，见严明翊和周卫国都配合，也只好压下心里的不情愿，陆续交出了随身携带的机枪、步枪、手枪、刺刀以及最后几颗手榴弹。
武器被收缴一空，让他们这群习惯了枪械在手的精锐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和虚弱。
中校见他们配合，语气缓和了些：“跟我们走吧。”摆手示意士兵们押送着这支特殊的队伍向防线后方走去。
他们被带到了一个团级指挥部。
这里电话线纵横交错，人员进出忙碌，充满了紧张的临战气氛。
一名上校团长亲自出面进行初步问询。
团长的问题很详细，也很关键：具体部队番号、直属长官姓名、突围路线、沿途遭遇、最终如何渡过池河等等。
严明翊作为主要应答人，对答如流。
他将能说的信息都说了出来，包括掩护萧山令副司令率领的大部队渡江、在池河镇与小鬼子交火、最终冒险强渡冰河。
他刻意隐去了特战队超常体能等核心秘密，但关于小鬼子在池河镇的布防、兵力以及他们炸毁弹药库的情况，则做了重点描述。
当严明翊提到炸毁池河镇小鬼子弹药库时，那位团长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他追问了几个细节，严明翊都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这名团长脸上露出了敬佩之色：“昨晚河南边那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果然是你们干的！好样的！真是好样的！你们立了大功了！”
初步问询结束，严明翊所陈述的信息，尤其是关于萧山令部断后以及炸毁仓库的细节，与31军掌握的情报完全吻合，身份疑虑基本消除。
这名团长的态度变得热情起来，立刻让人端来热水和些干粮饼子，让他们先垫垫肚子暖和一下。
严明翊接过热水，趁人不注意，指尖微微一动，极其隐蔽地将几滴灵泉水混入自己碗中，随即快速喝下。
一股微弱的暖流再次扩散，勉强驱散了一些寒意与疲惫。
他又将水碗递给旁边冻得瑟瑟发抖的队员，示意大家都喝点。
很快军部打来了电话。
团长接完电话后对严明翊道：“严参谋！~军座要亲自见你们。车已经安排好了。”
两辆军用卡车将他们送往位于更后方的第31军军部。
比起前沿阵地，这里的气氛稍显轻松。
在军部作战室里，严明翊见到了第31军军长刘士毅。
他是一位身材精干目光炯炯有神的中年将领，身边还围着几名师长、团长还有高级参谋。
严明翊立正敬礼，虽然衣着狼狈，但是军姿依旧挺拔：“报告军座！卑职严明翊！”。
刘士毅回了个礼，大步上前，用力拍了拍严明翊的肩膀：
“好！好！都是好汉子！你们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也向徐州方面核实过了。没想到你们不仅成功突围，给我送了一份大礼~！”
他所说的“大礼”，自然是指炸毁小鬼子弹药库。
刘士毅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昨夜那动静，我们这边看得清清楚楚，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爆炸声跟打雷一样~！小鬼子这下够疼一阵子了！你们以区区数十人之力，深入敌后，断敌补给，挫敌锐气，扬我军威！此战你们当居首功！”
严明翊沉声应道：“谢军座！卑职等只是尽了军人的本分！”
刘士毅摆摆手神情严肃起来：“不必过谦~！现在把你们一路看到的、听到的，有关于小鬼子的一切，详细告诉我。特别是池河镇那边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严明翊深吸一口气，将他这一路观察到的小鬼子部队番号（能辨认出的）、大致兵力、火力配置、行军方向、以及炸毁仓库后可能造成的混乱和小鬼子下一步可能的动向，条理清晰、重点突出地进行了汇报。
周卫国在一旁偶尔进行补充，主要是关于交火时的敌军战术特点，也特别提了小鬼子也有一支特战小队，实力很强他们很有可能也会实行类似的特种战术，让刘军长注意这支小鬼子的特战队。
刘士毅和身边的将领们听得非常认真，不时在地图上指指点点，或者低声交换意见。
严明翊提供的这些一线情报，对于他们判断敌情、调整部署具有极高的价值。
听完汇报刘士毅满意地点点头：“很有价值！辛苦了！”
最后他给了严明翊他们一个最想听到的好消息：“另外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萧副司令率领的大部队，已于昨日安全渡过池河，目前正在前往徐州的路上，人员基本没有什么损失。”
这个消息让严明翊、周卫国以及身后所有队员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所有的牺牲、所有的冒险，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回报。
刘士毅对副官吩咐道：“副官你先带兄弟们下去休整一下。准备好干净衣服，吃点热乎的，军医看看伤，武器弹药给他们补齐！”
“是！”
严明翊等人被带了下去。
他们洗了把热水脸，换了一身衣服，吃到了热腾腾的饭菜。
军医给受伤的队员重新清洗包扎了伤口。
在包扎时严明翊再次借着帮忙的机会，极其隐蔽地将微量灵泉水滴入清洗伤口的清水中，以期能加速愈合、预防感染。
随后他们领回了之前被收缴的武器装备，并补充了足量的子弹和手榴弹。
接过重新填满的子弹袋和沉甸甸的步枪，安全感再次回到了这些战士们身上。
休整时间不长。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刘士毅的副官前来通知，车辆已经备好。
军部门外停着两辆军用卡车。
刘士毅亲自前来送行。
刘士毅与严明翊握了握手：“严参谋，诸位兄弟，我就不多留你们了。你们安全归来的消息我已经通知了萧副司令。车子会直接送你们去徐州方向，沿途关卡都已打好招呼。祝你们一路顺风，早日与大部队汇合！”
严明翊再次敬礼，最后再次提醒：“谢军座！31军的恩情，我等铭记于心！请刘军长务必严防小鬼子的特战队，特别是指挥部和弹药库的防卫工作~！”。
随后特战队队员迅速爬上了卡车的后车厢。
引擎轰鸣，车轮卷起尘土。
严明翊站在车尾，最后看了一眼第31军的军部和远处隐约的战线轮廓，然后收回目光，望向北方徐州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