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当最后一个充满了颤音和哭腔的、梦呓般的单音节，从葛小伦那已经僵硬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时，他感觉自己的大脑，连同那点刚刚燃起的、对“巨额保险金”的卑微希望，一并被脚下这艘名为“巨峡号”的超级战舰，带进了冰冷刺骨的马里亚纳海沟。
他呆滞地，像个提线木偶般，低头看了看手里那份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标题极其和谐的——《超神学院新婚家庭成员第一号和谐共处协议书》。
和谐？跟谁和谐？
跟那个在隔壁房间里，把重力训练室当成拆迁现场，把合金沙袋打出交响乐效果的人形高达和谐？
？？？
等等，那玩意不是我“老婆”吗？让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屌丝大学生，去跟一个能徒手拆高达的超级战士，签……“和谐共处”协议？
？？？
是我疯了？还是这位将军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得连牛顿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张已经吓得没了血色的脸，用一种看外星神经病般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位不怒自威的杜卡奥将军。
“将……将军，”他的嘴唇在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哀求，“咱……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咱换个测试？比如……考个英语四六级？或者……跑个五公里负重越野也行啊！这个……这个测试，它是不是有点……太超纲了？”
“轰隆——！！！”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都要暴虐的巨响，仿佛是为了回答他的问题，从那扇仿佛通往地狱的训练室大门后悍然传来！这一次，连葛小伦脚下的特种合金地板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葛小伦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和谐协议”差点没当场掉在地上。他感觉那不是什么撞击声，那是他未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超纲？”杜卡奥将军面无表情，那双鹰隼般的眸子看不出丝毫波澜，但内心早已把“路人”这个神秘黑客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年轻人，婚姻，本身就是一场超纲的考试。而你的第一个考题，就是拿出勇气，去面对你的……家庭责任。”
他指了指那扇门，语气变得不容置疑：“你的表现，将直接决定你那份《超级家属至尊守护pLUS》保险计划的……最终保额。”
葛小伦：“。。。。。。”
他绷不住了，真的绷不住了！
这是什么魔鬼逻辑？！我买保险是为了活命，结果现在为了能买上保险，我得先去送命？！
这他妈是保险还是高利贷啊！雅蠛蝶！这日子没法过了！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不行了！快！半夏，给我来一口那个什么‘神经元稳定液’，我感觉我快要笑得缺氧猝死了！”
“守望者”基地，指挥中心里，林渊正捧着肚子在指挥官座椅上疯狂打滚，眼角甚至飙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他面前的全息屏幕上，正以4K超高清画质，直播着葛小伦那副从“生无可恋”到“悲愤欲绝”再到“怀疑人生”的精彩表情包。
“我那便宜师傅也真是个旷世奇才！”林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让他搞个恶作剧，他直接把人整成家庭伦理战争片了！还他妈是带科幻和动作元素的那种！666！这操作，我学废了！”
“指挥官，”旁边，一身戎装，身姿笔挺的历战云，则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进行着战术分析，“目标葛小伦，心率178，呼吸紊乱，瞳孔涣散，已出现典型的‘战前恐惧综合征’。根据我的经验，把他现在扔到战场上，他能在三十秒内哭着向敌人投降。我不明白，对方……到底看中了他哪一点？”
“卦象……卦象显示……”角落里，东方钰仪抱着自己那已经裂成八瓣，只能用胶带勉强粘起来的罗盘，一脸煞白，喃喃自语，“乱了……彻底乱成一锅粥了！我看到一条代表‘爱情’的红线，被强行绑在了一根代表‘战争’的钢筋上，然后……钢筋上还挂着一张巨额保险单！这……这因果律，它不科学啊！”
“科学？”苏半夏闻言，猛地冲了过来，一把抢过东方钰仪的罗盘，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太科学了！这简直是研究‘情感’与‘暴力’交叉关系的绝佳样本！快！记录下来！我要分析，杜蔷薇在把葛小伦打残之后，作为‘合法妻子’，她的催产素水平会不会因此产生波动！”
林渊：“……”
他已经放弃跟这群脑回路清奇的队友沟通了。他现在只想看看，葛小伦这个倒霉蛋，到底会怎么选择。
……
指挥大厅里，葛小伦做着最后的挣扎。
“将军！将军您听我说！”他哭丧着脸，指着手里的协议书，“这……这上面都写了些啥啊？它有没有规定……比如说，妻子不能单方面使用家庭暴力？或者……夫妻双方在发生口角时，必须保持三米以上的安全距离？”
他试图在这份他根本没胆子看的协议里，找到一丝能保命的条款。
杜卡奥嘴角抽搐了一下，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在他看来，这都是这个“棋子”拙劣但又高明的表演！
然而，就在这时。
“吱呀——”
一声轻响，那扇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训练室大门，毫无征兆地，缓缓打开了。
所有的巨响，瞬间消失。
整个指挥大厅，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一道高挑、笔挺、充满了力量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杜蔷薇。
她穿着一身被汗水浸透的黑色作战背心，汗珠顺着她那张线条分明、美得极具攻击性的脸颊滑落。她的眼神，如同西伯利亚的万年寒冰，没有丝毫温度，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面前的几人，最终，落在了葛小伦……和他手中那份刺眼的“协议书”上。
那一瞬间，葛小伦感觉自己不是被一个人在看，而是被一整支航母战斗群的火控雷达给锁定了！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名为“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的极致恐惧，让他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这是……什么？”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冰珠一样砸在葛小-伦的心上。
“咳咳，”杜卡奥清了清嗓子，试图扮演一个“慈父”的角色，“蔷薇啊，训练辛苦了。这位是葛小伦，根据系统记录……是你的合法丈夫。你们年轻人嘛，总有点小矛盾，这是正常的。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份‘家庭和谐协议’，你们俩……签一下，这事就算过去了。”
杜蔷薇没有理会杜卡奥，那双冰冷的眸子，依旧死死地锁定在葛小伦的身上，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确：解释。
完了。
芭比q了。
我感觉她下一个动作，就是要拿我这张脸，来测试一下她刚练的组合拳了。
葛小伦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在发软，大脑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杜卡奥，只见将军正用一种“我看好你哦，小伙子，拿出你的勇气来”的鼓励眼神看着他。
勇气？我他妈有勇气我现在就不在这儿了！
他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几乎要把肺给吸炸了。最后，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他迈出了那颤颤巍巍的一小步，双手捧着那份协议书，像给阎王爷上供一样，递到了杜蔷薇面前，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了讨好与卑微的笑容。
他的声音，细若蚊蝇，还带着哭腔，调子都跑到了外太空。
“那……那个……老……老婆……呸！杜……杜小姐！初……初次见面……这是将军让我给你的……和谐……协议……你……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