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结束后的日子,像是被拉长了的橡皮筋,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苏瑶表面上依旧像往常一样忙碌,白天做酸枣糕、红薯干,晚上帮着陆逸尘打理竹器作坊的账目,但心里那根弦却始终紧绷着。
她总觉得自己考得不够好,那些不确定的答案像小虫子一样在她心里爬来爬去,搅得她寝食难安。
这天傍晚,她洗完最后一批酸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发呆。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地上,像一道解不开的难题。陆逸尘编完最后一个竹篮,走过来挨着她坐下,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事。
“又在想考试的事呢?”他递过一杯凉好的绿豆汤,声音温和。
苏瑶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才小声说:“嗯,总觉得心里没底。好多题目都拿不准,尤其是数学最后那道大题,俺写了半天,也不知道对不对。”
“别想了,都已经考完了,再想也没用。”
陆逸尘握住她的手,“你已经尽力了,这就够了。不管结果怎么样,俺都陪着你。大不了咱们还接着做生意,日子照样能过好。”
“可俺就是不甘心。”苏瑶的声音有些哽咽,“咱们努力了这么久,要是考不上,那些笑话咱们的人肯定更得意了。”
“管他们怎么说!”陆逸尘的语气坚定了些,“咱们不是为他们活的。再说,你进步有多大,俺都看在眼里。
以前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工整,现在都能做这么难的数学题了,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成功。”
旁边的思尘听到他们的对话,也放下手里的小竹狗,跑过来拉着苏瑶的衣角:“娘,你别难过。俺相信你肯定能考上大学的!要是考不上,俺就赚钱养你和爹!”
看着儿子认真的小脸,苏瑶忍不住笑了,眼泪却也跟着掉了下来。
她把思尘抱在怀里,摸了摸他的头:“娘知道思尘最乖了。娘不是难过,就是有点担心。”
“那咱们就别担心了!”思尘从怀里掏出一颗糖,递到苏瑶嘴边,“娘,吃颗糖就不担心了。这是王奶奶给俺的,可甜了。”
苏瑶含住糖,甜味在舌尖散开,心里的阴霾也散了一些。她知道陆逸尘和思尘说得对,再焦虑也改变不了结果,不如放宽心,好好等待。
可等待的日子依旧难熬。苏瑶开始变得有些魂不守舍,有时候做饭会忘了放盐,有时候给思尘洗衣服会把颜色混在一起。
陆逸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只能尽量多分担一些家务,让她能多休息一会儿。
周先生也看出了苏瑶的不安,特意来家里找她谈心。
“瑶瑶啊,”周先生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慢悠悠地说,“我教书这么多年,见过很多考生,考完试都像你这样,心里没底。这很正常,别太放在心上。”
“周先生,俺真的怕考不上。”苏瑶低着头说。
“怕有什么用?”周先生笑了笑,“考试这事儿,三分靠实力,七分靠心态。你实力有了,就差个好心态。
再说,就算真没考上,也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你这么聪明,又这么肯吃苦,就算不上大学,也一样能有出息。”
“可俺就是想试试。”苏瑶小声说。
“我知道。”周先生点点头,“但你要明白,人生的路不止上大学一条。重要的是你在这个过程中学到了什么,成长了多少。”
“你看你现在,不仅能读书写字,还能教夜校的孩子,这难道不是很大的进步吗?”
苏瑶听着周先生的话,心里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知道周先生说得对,这段时间的复习,让她学到了很多知识,也让她变得更加自信和坚强。
就算考不上大学,这些收获也会让她受益终身。
从那以后,苏瑶不再像以前那样焦虑了。她依旧每天忙着生意,但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
她开始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夜校上,教孩子们读书写字,给他们讲外面的世界。看着孩子们渴望知识的眼神,她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很有意义。
陆逸尘看到苏瑶的变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不管高考结果如何,他的妻子都已经成长为一个独立、自信的女人了。
这天,苏瑶正在夜校给孩子们讲课文,突然听到村口传来一阵喧闹声。
她心里一动,有种预感,可能是高考成绩出来了。她赶紧安排孩子们自习,自己则快步往村口跑去。
到了村口,只见公社的李书记正拿着一张名单,大声念着考上大学的人的名字。乡亲们都围在旁边,屏住呼吸听着。苏瑶的心跳得飞快,手心都冒出了汗。
“……陆逸尘!”李书记念到了陆逸尘的名字。
乡亲们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逸尘考上了!太好了!”
陆逸尘也很激动,他握住苏瑶的手,用力摇了摇:“瑶瑶,俺考上了!”
苏瑶也为他高兴,但心里却更加紧张了,她的名字还没有被念到。
李书记继续念着名单,一个个名字从他嘴里念出来,却始终没有“苏瑶”两个字。苏瑶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脸色也变得苍白。
“李书记,念完了吗?”有人问。
“念完了,这就是咱们公社考上大学的全部名单了。”李书记收起名单,笑着说,“恭喜这些考上的同志!”
乡亲们又欢呼了一阵,然后纷纷向陆逸尘表示祝贺。苏瑶站在人群中,像个局外人一样,心里空荡荡的。她知道,自己落榜了。
陆逸尘看出了苏瑶的失落,他走到她身边,轻声说:“瑶瑶,别难过。俺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这不是你的错。”
苏瑶摇摇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她转身就往家里跑。
回到家,苏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趴在炕上失声痛哭。
她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努力了这么久,还是失败了。那些嘲笑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让她无地自容。
陆逸尘和思尘也跟着跑回了家。思尘趴在房门口,小声喊:“娘,你开门啊!俺知道你难过,俺陪着你。”
陆逸尘也敲门:“瑶瑶,你开门,咱们有话好好说。别一个人憋着,会憋坏的。”
过了很久,苏瑶才打开门。她的眼睛红肿着,脸上还挂着泪痕。“逸尘,俺没考上。”她哽咽着说。
“俺知道。”陆逸尘把她搂进怀里,“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俺可以不去上大学,咱们一起在家做生意,一样能过得很好。”
“不行!”苏瑶推开他,“你必须去上大学!这是你的梦想,不能因为俺而放弃。”
“可俺不想离开你和思尘。”陆逸尘说。
“俺们会等你的。”苏瑶擦了擦眼泪,“你在大学里好好读书,将来毕业了,回来建设咱们村。俺在家照顾思尘,打理生意,等你回来。”
思尘也点点头:“爹,你去吧!俺会帮娘干活的,俺会乖乖的。”
陆逸尘看着苏瑶和思尘,心里满是感动。
他知道,苏瑶做出这个决定,心里一定很痛苦,但她却为了他,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他紧紧抱住苏瑶和思尘:“好,俺去上大学。俺一定会好好读书,将来回来好好照顾你们娘俩。”
虽然苏瑶落榜了,但她并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
她依旧每天在夜校教孩子们读书,同时也没有停下学习的脚步。她相信,只要自己不放弃,总有一天,她也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而陆逸尘,也带着她和思尘的期望,踏上了去大学的路。他们知道,虽然未来的路可能充满挑战,但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