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蝉鸣裹着热浪,晒谷场的土坯墙被晒得发烫,空气里弥漫着焦躁的气息。
苏瑶扶着腰站在人群外,看着场中央被几个红袖章围在中间的陆逸尘,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们又来了,说要“重新核实”成份,可看那架势,分明是要找陆逸尘的麻烦。
陆逸尘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被扯得有些变形,却依旧挺直脊背,眉头紧锁地看着眼前的人:“俺家成分早就查清楚了,是中农,工作组有档案,你们凭啥还揪着不放?”
“凭啥?就凭有人信举报你爹当年藏过粮食!”领头的红袖章高抬着下巴,手里挥舞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今天你要是不把粮食交出来,不认罪,就别想走!”
周围的乡亲们都低着头,没人敢说话。刘婶偷偷抹着眼泪,想上前却被身边的男人拉住,上次批斗会的事还没过去,大家都怕再被牵连。
李婶攥紧了手里的竹篮,指节泛白,却也只能咬着牙忍。
苏瑶看着陆逸尘被人推搡了一把,踉跄着差点摔倒,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紧张,轻轻踢了她一下。
那一刻,所有的恐惧都被抛到了脑后,她只知道,不能让陆逸尘再受委屈,不能让孩子没有爹。
“你们别碰他!”苏瑶猛地推开人群,一步步走向场中央。
她挺着六个月的肚子,每走一步都有些吃力,却依旧坚定地站在陆逸尘面前,像一堵小小的墙,把他挡在身后。
红袖章们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个孕妇凑啥热闹?赶紧躲开,别碍着我们办事!”
“俺不躲!”苏瑶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字字清晰,“你们说他爹藏粮食,有证据吗?”
工“作组查了三次,邻县的乡亲都能作证,他爹当年开铺子,连自己都吃不饱,哪来的粮食藏?你们就是想冤枉人!”
“你还敢顶嘴!”领头的红袖章伸手就要推苏瑶,陆逸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里满是怒火:“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怎么?想动手?”红袖章用力甩开陆逸尘的手,“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厉害!”他身后的几个人立刻围上来,拳头都攥紧了。
苏瑶赶紧往陆逸尘身前又挪了挪,肚子顶着前面的人,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坚定:“你们别过来!我怀着孩子,要是我和孩子出了啥事,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工作组就在公社,你们要是真有理,咱们现在就去找他们评理!”
红袖章们看着苏瑶隆起的肚子,动作顿住了。他们是来“找事”的,可真要是伤了孕妇,那性质就不一样了,谁也不敢担这个责任。
陆逸尘从后面轻轻扶住苏瑶的腰,声音里满是心疼:“瑶瑶,你别挡在前面,让我来跟他们说。”
“俺不!”苏瑶摇摇头,眼泪掉了下来,“以前都是你护着我,这次我也想护着你。咱们是一家人,要受委屈一起受,不能让你一个人扛。”
周围的乡亲们看着这一幕,再也忍不住了。刘婶第一个冲上来,站在苏瑶身边:“你们太过分了!小陆和瑶瑶都是好人,你们要是敢欺负他们,先过俺这关!”
“对!俺们也作证!小陆他爹是好人,从没藏过粮食!”李婶也跑了过来,后面跟着张叔、王大爷,还有作坊里的乡亲们,一下子把红袖章围在了中间。
“俺们都能作证!”张叔举起手里的竹编刀,“当年小陆他爹还送过粮食给俺们,哪来的粮食藏?你们就是瞎胡闹!”
王大爷也说:“俺活了这么大年纪,从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要是你们再不走,俺们就去公社告你们!”
红袖章们看着围上来的乡亲们,脸色越来越白。领头的还想硬撑:“你们……你们别包庇黑五类,不然一起批斗!”
“啥黑五类?俺们看你们才是坏人!”刘婶叉着腰,“赶紧走,不然俺们就动手了!”
乡亲们纷纷应和,有的举起手里的锄头,有的拿起地上的石头,眼看着就要动手。
红袖章们吓坏了,赶紧往后退:“好……好,俺们走,俺们以后不来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乡亲们看着他们跑远的背影,都松了口气。刘婶赶紧扶住苏瑶:“瑶瑶,你没事吧?刚才吓死俺了,你怀着孩子,可不能这么冲动。”
苏瑶摇摇头,眼泪还在掉,却笑着说:“俺没事,只要逸尘没事就好。”
陆逸尘紧紧抱住苏瑶,声音带着哽咽:“瑶瑶,谢谢你,刚才要是没有你,俺真不知道该咋办。”
“咱们是一家人,谢啥。”苏瑶靠在他怀里,摸了摸肚子,“孩子也帮着俺呢,刚才他踢了俺一下,像是在给俺加油。”
乡亲们都笑了,围上来关心地问东问西。张叔说:“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俺们一起上,看谁还敢欺负你们!”
李婶也说:“瑶瑶,你以后可别这么冲动了,你和孩子都是咱们村的宝贝,要是出了啥事,俺们都心疼。”
苏瑶点点头,心里满是温暖。她知道,虽然今天很危险,但也让她更清楚地明白,她不是一个人,她有陆逸尘,有乡亲们,有这个充满爱的村子。
回到家,陆逸尘赶紧给苏瑶倒了杯温水,又拿来毛巾帮她擦汗。
他坐在苏瑶身边,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眼里满是后怕:“刚才真是吓死俺了,你要是有啥闪失,俺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俺不是没事嘛。”苏瑶笑着说,“你看,孩子也好好的,他刚才还动了一下,像是在跟你打招呼。”
陆逸尘把耳朵贴在苏瑶的肚子上,听着里面轻微的动静,脸上露出了笑容:“宝宝,谢谢你保护你娘,以后爹会更努力,保护好你们娘俩,不让你们再受一点委屈。”
苏瑶靠在他肩上,轻声说:“逸尘,有你在,有乡亲们在,我觉得特别幸福。以后不管遇到啥困难,咱们都一起面对,再也不分开。”
陆逸尘紧紧握住苏瑶的手,眼里满是坚定。他知道,今天苏瑶挡在他前面的样子,会永远刻在他心里。
以后他会更加努力,把作坊办好,把家照顾好,让苏瑶和孩子过上好日子,不辜负她的付出,也不辜负乡亲们的支持。
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苏瑶看着陆逸尘温柔的侧脸,心里满是踏实,她知道,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只要有乡亲们的陪伴,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能挺过去,他们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红火,越来越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