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那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淹没了每一寸空间。空气凝滞,重力仿佛增加了数倍,连墙壁的合金结构都发出细微的呻吟。楚尘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琥珀的飞虫,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体内奔腾的寂灭之力也如同遇到了堤坝,运转滞涩。
金丹之威,一至于斯!
他强行稳住心神,暗灰色的眼眸抬起,望向拐角处。那里,不知何时站立着一位身着藏青色中山装的老者。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平静如古井深潭,不见丝毫波澜,只是站在那里,便仿佛是整个地下世界的中心。正是他在秘境感应中曾惊鸿一瞥的叶氏当代家主——叶守正!
叶守正的目光落在楚尘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一丝探究,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感。他并未立刻出手,但那磅礴的气势已然将楚尘所有退路封死,连空间都隐隐被锁定。
“年轻人,闯我叶氏禁地,伤我叶氏门人,就这么想一走了之吗?”叶守正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楚尘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与此同时,身后通道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之前那三名黑衣守卫以及更多气息不弱的身影已然追至,将楚尘彻底堵死在这段狭窄的通道内。前有金丹,后有追兵,绝境再现!
楚尘心念电转,瞬间放弃了所有强行突围的念头。在一位状态完好的金丹修士面前,尤其是在对方经营多年的地盘上,硬闯等于自杀。他必须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因对方威压而翻腾的气血,将寂灭领域收缩至紧贴皮肤,最大程度减少能量外泄引发的敌意。他抬起头,目光不闪不避地迎向叶守正,声音因力量压制而略显沙哑,却异常平静:
“晚辈误入此地,实属无奈。若有冒犯,愿付出代价。但在此之前,前辈可否解答晚辈一个疑惑?”
楚尘的反应,让叶守正古井无波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寻常筑基修士,在他威压之下早已心神失守,跪地求饶亦不罕见。此子却能如此快稳住心神,甚至试图掌握对话主动权,这份心性,绝非寻常。
“哦?”叶守正不置可否,既未答应,也未阻止,只是那锁定楚尘的气机又凝重了三分,仿佛在说“你尽可一试,但若有异动,顷刻便叫你灰飞烟灭”。
楚尘无视那如芒在背的危机感,缓缓抬起手,指向“深蓝禁区”的方向,沉声道:“那祭坛之上的剑意……源自何人?与一位名叫‘叶凡’的人,有何关系?”
“叶凡”二字出口的瞬间,叶守正那平静如水的目光骤然锐利!如同两道实质的剑光,刺向楚尘!整个通道内的空气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后方那些黑衣守卫更是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如临大敌!
这反应,印证了楚尘的猜测!叶氏果然与叶凡有关!
叶守正紧紧盯着楚尘,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数息之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冰冷:“你是何人?从何处知晓‘叶凡’之名?你身上的力量,非仙非魔,非正非邪,充满了死寂与终结之意……绝非我辈同道!”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斩钉截铁的杀意:“说出你的来历与目的,否则,死!”
金丹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入楚尘识海!若非他神魂经过寂灭之心和多次磨砺,远超同阶,只怕这一下就要受创!
楚尘强忍识海刺痛,心知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他不能暴露自己穿越者和知晓剧情的底牌,但必须给出一个足够分量、能让对方投鼠忌器的理由。
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幽冥主宰,想到了那无处不在的威胁。或许……可以祸水东引,或者说,陈述一个部分的事实。
“晚辈并非此界之人。”楚尘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叶守正眼神微凝。“因一场意外,流落至此。至于叶凡之名……在我来的地方,流传着一些关于他的古老传说。”
他刻意模糊了“传说”的内容,继续道:“而我身上的力量,源自一场不得不进行的‘交易’,为了对抗一个……更古老、更强大的存在。”他指了指自己眉心的魂珠印记,那印记此刻正因叶守正的威压而微微发烫,散发出清晰的幽冥气息。
“此印记,便是一位自称‘幽冥主宰’的存在所留。它正在无尽虚空中搜寻我的踪迹,欲将我连同这个标记一起吞噬。”楚尘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沉重与无奈,“我闯入此地,一是感应到与‘叶凡’相关的同源剑意,心生感应;二来,也是想寻找可能存在的、对抗那‘幽冥主宰’的方法,或至少是暂时屏蔽这印记追踪之地。”
他抬起头,目光坦诚(至少表面如此)地看着叶守正:“前辈,那‘幽冥主宰’的力量层级,远超寻常金丹元婴。若被它锁定此界坐标,后果不堪设想。晚辈生死事小,若因此连累此界亿万生灵,于心难安。”
通道内一片寂静,只有能量流转的微弱嗡鸣。叶守正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器,在楚尘身上来回审视,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
楚尘坦然相对,同时暗中将一丝寂灭之力模拟出被幽冥之力侵蚀、挣扎求存的波动。他给出的信息半真半假:流落此界是真(虽非他原本世界),幽冥主宰的威胁是真,寻求对抗之法也是真。只是隐藏了最关键的身份和目的。
良久,叶守正身上的杀意稍稍收敛,但威压依旧。他缓缓道:“幽冥主宰……未曾听闻。但你眉心的印记,确实蕴含着一丝极高层次的幽冥法则,充满了贪婪与毁灭的意志,不似作伪。”
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锐利起来:“即便如此,你擅闯我叶氏禁地,窥探家族核心之秘,亦不可轻饶。交出你身上所有储物法器,散去修为,我可留你性命,囚于禁地,待查明一切后再做定夺。”
散去修为?囚禁?那与死何异?更是将自身命运完全交予他人之手!
楚尘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前辈明鉴,散去修为,晚辈立时便会被那幽冥印记反噬,魂飞魄散,届时印记失控,同样会引来注视。此非两全之策。”
他顿了顿,抛出了自己的筹码:“晚辈虽实力低微,但对死亡法则略有涉猎,或可助前辈加固那祭坛封印,甚至……提供一些关于‘叶凡’可能去向的线索作为交换。”他再次提及叶凡,这是他能想到的、对方最可能感兴趣的东西。
果然,听到“叶凡去向”四字,叶守正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一个来历不明、身负诡异力量和大麻烦的小子,其话语可信度存疑。但若其真与叶凡先祖有关联,甚至知晓一些失落的线索……那价值就截然不同了。而且,那幽冥主宰的威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你如何证明,你知晓叶凡先祖之事?”叶守正沉声问道,语气稍有松动。
楚尘心知机会来了,他回忆着原着中关于叶凡早期的一些不为外人知的细节,结合那祭坛剑意的感应,缓缓开口,吐出了几个关键词:“星空古路……大成圣体……一念花开,君临天下……”
这几个词,如同惊雷,在叶守正耳边炸响!这是叶家最核心的传承记忆碎片中才有的记载!关乎先祖叶凡最大的秘密与最终的归宿!外人绝无可能知晓!
叶守正看向楚尘的目光,彻底变了。之前的杀意与审视,被一种极度震惊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所取代。
通道内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锁定楚尘的金丹威压,虽然依旧存在,但其中的杀意已然大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探究与权衡。
叶守正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守卫退开一段距离。他深深地看着楚尘,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人。
“你……究竟是谁?”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一个追寻力量真相,试图摆脱命运枷锁的迷途之人。”楚尘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知道,有时候神秘感比坦诚更能保护自己。“前辈,我的提议如何?我助叶氏加固封印,并提供我所知的、关于叶凡前辈的有限信息,换取我安然离开,并……暂时借用贵地之力,尝试屏蔽这幽冥印记。作为交换,我可立下心魔大誓,绝不泄露今日所见及叶氏之秘。”
叶守正沉默了。放任一个知晓叶氏核心秘密、身负诡异力量和外患的人离开,风险极大。但强行留下,可能鸡飞蛋打,甚至引来那所谓的“幽冥主宰”。而对方提出的交易,尤其是关于叶凡先祖的线索,对叶家而言,诱惑力太大了。
更重要的是,此子能引动祭坛剑意的共鸣,或许……他真的与先祖有某种渊源?
“心魔大誓不够。”叶守正最终开口,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需要留下一点‘东西’,确保你不会,也不能背叛今天的约定。”
他指尖亮起一点金芒,一股玄奥的契约法则之力开始凝聚。
楚尘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留下“东西”,可能是分魂,可能是本源精血,都是将致命把柄交到对方手中。
是冒险接受这不平等的契约,换取一线生机和可能的合作机会?还是……拼死一搏,尝试那成功率渺茫的逃脱?
就在楚尘心思急转,权衡利弊之际,他眉心的幽冥魂珠印记,毫无征兆地剧烈灼痛起来!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接近的贪婪意志,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冲刷过他的灵魂!
一个充满狂喜与暴戾的意念,跨越了无尽虚空,隐隐传来:
“找到……很近……非常近……美味的……寂灭本源……和……反抗的意志……”
幽冥主宰的感知,突然加强了!它似乎因为楚尘刚才情绪的剧烈波动和与金丹修士的对峙,而更加精准地锁定了这个位面,甚至……可能已经接近了位面壁垒!
叶守正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岩壁,望向上方的虚空,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第57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