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石庄园并非仅仅是一处住宅,它更像是一座隐藏在繁华都市深处的静谧王国。
十几栋风格各异的独栋别墅错落有致地分布其间,每一栋都拥有广阔的私人领域——精心打理的花园、郁郁葱葱的小树林、碧波荡漾的私人游泳池,极尽奢华与私密。
而所有这些,又被包围在一片巨大的公共绿化带之中,确保了绝对的宁静与隔离。
严隽的座驾流畅地驶入庄园深处,最终停在了核心区域一栋最为恢弘大气的别墅门前。
智能识别系统扫描车牌,厚重的雕花铁门无声滑开,展现出内部极致现代化的庭院景观。
汽车径直驶入地下车库,稳稳停泊。
车门打开,严隽率先下车,脚步因疲惫和悲伤而略显沉重。
江水溶紧随其后,目光锐利地快速扫视了一下这个堪称顶级安防样本的车库环境。
“跟我来。不要客气。”
严隽下意识地伸出手,拉住了江水溶的手腕,语气带着一丝主人惯有的、但此刻明显底气不足的招呼姿态。
她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找回一点对局面的掌控感,或者说,为自己找一个支撑。
江水垂眼瞥了一眼她纤细手腕上略显冰凉的手指,反手便用自己温热而带着薄茧的大手将其握住,勾唇一笑,那笑容驱散了些许他眉宇间的戾气,带上了一点贯有的痞气:“跟你客气什么?快走吧。”
他的动作自然无比,仿佛本就该如此。
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让严隽冰凉的心稍微有了一丝暖意,也让她恍惚间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支点。
她没再说什么,任由他牵着,两人一同从车库内的电梯直接进入了别墅主厅。
电梯门一开,宽敞挑高、装饰典雅奢华的大厅映入眼帘。
一名穿着得体制服的中年女佣早已恭候在一旁,见到严隽,立刻躬身,语气恭敬中带着关切:“大小姐,您回来了。午饭已经在准备了,很快就好。”
严隽只是疲惫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的声音略显沙哑。
她抬腕看了看时间,才刚刚上午十点多。
经历了清晨的生死搏杀和至亲离世的巨大悲恸,她的身体和精神都透支得厉害,胃里毫无饥饿感,只觉得一阵阵反胃和剧烈的头痛袭来。
她的脚步开始有些虚浮,强忍着身体与精神的双重不适,她挣开江水溶的手(他顺势松开),轻声说了句“我上去一下”,便沿着华丽的旋转楼梯走向二楼。
江水溶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一步的距离,像一个沉默而可靠的守护影。
严隽推开主卧沉重的实木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完全属于她的私密空间,两个超大的落地窗将外面花园的景色尽收眼底,室内是优雅沉静的欧式风格,色调柔和,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品味与舒适,带着一种能让人心神安宁的治愈感。
然而,此刻这安宁的环境却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内心巨大的空洞和悲伤。
她一步步走到落地窗前,窗外是精心修剪的草坪和远处如画的绿树,阳光明媚,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与她内心的凄风苦雨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她双手插入裤子口袋里,试图维持最后的镇定,但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开始微微颤抖。
终于,在这绝对安全、绝对熟悉的环境里,在所有强撑的坚强和伪装彻底卸下之后,巨大的悲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顺着她苍白的面颊疯狂滚落。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无声地哭泣,身体因为极力压抑着呜咽而微微痉挛,那背影显得无比单薄和无助。
一直默默关注着她的江水溶,立刻注意到了她耸动的肩膀和那极力压抑的悲伤。
他眼神一暗,没有任何犹豫,迈步上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从身后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拥住了她,双臂环过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圈进自己宽阔而温暖的怀抱里。
他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顶,能感受到她发丝间的微凉和颤抖。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想如何安慰,最终,所有复杂的情绪只化作一句最简单、却最有力的话,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声音低沉而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严隽,别怕。”
“你还有我。”
他的怀抱如同最坚固的港湾,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风雨和算计,容她在此刻尽情宣泄所有的脆弱与悲伤。
严隽僵硬的身体在他的怀抱里慢慢软化,最终,她抬起手,紧紧抓住了他环在自己身前的手臂,仿佛抓住了狂风巨浪中唯一的浮木。
无声的哭泣渐渐变成了低低的呜咽,积蓄了整日的悲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哭了不知多久,她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转过身,将满是泪痕的脸深深埋进江水溶结实宽阔的胸膛,双手紧紧地环抱住他精瘦而充满力量的腰身,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温度和气息。
江水溶任由她抱着,大手在她微微颤抖的背上轻轻拍着,动作是从未有过的轻柔,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严隽,累了就先睡一会吧。”
话落,他轻轻握住她的肩膀,将她稍稍推开一些,然后拉着她的手,引着她走向那张宽大舒适的双人床。
他扶着她躺下,拉过柔软的薄被仔细盖好。
他自己则拖过床边的天鹅绒矮凳,坐在了床头,身体微微前倾,面容是罕见的、褪去了所有不羁与戾气的和蔼与平和,目光沉静地落在严隽苍白的脸上。
“快睡吧,”他重复道,声音轻缓,“我守着你。”
“嗯。”
严隽的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鼻腔里还带着浓重的哭腔,但她确实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席卷而来。
或许是真的累到了极致,身心俱疲,或许是在这绝对安全的环境和被强大力量守护的状态下使人格外安心,她甚至没来得及多想这场景的突兀,浓重的睡意便迅速吞噬了她的意识,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之中,呼吸逐渐变得均匀而绵长。
确认她真的睡着了,江水溶脸上的柔和才慢慢收敛起来。
他站起身,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开始仔细地、以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环顾这间属于严隽的、极其宽敞且功能分明的卧室。
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提供了极佳的视野和光线。
正对着大床的那面墙,设计得别具一格:
一半是顶天立地的实木书柜,里面塞满了各种商业、法律和外文书籍,显得严谨而专业;
而另外一半,则与这书香气息形成了奇妙的混搭——放置了一些基础的健身器材,如瑜伽垫、哑铃、拉力器,旁边还有一个透明的展示柜。
江水溶迈步走近那个展示柜。
柜子里陈列的并非珠宝艺术品,而是一些奖牌和照片。
那些奖牌款式各异,大多是在国外获得的,金属质地即使在柔和的光线下也透着冷硬的光泽。
他凑近细看,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其中有自由搏击的冠军奖牌,也有精准射击比赛的优胜勋章……这与他之前感受到的、严隽那异于普通豪门千金的冷静和偶尔流露出的锐利眼神对上了。
至于照片,很多都是世界各地的风景照,彰显着主人丰富的阅历。
但在所有照片中最显眼的位置,则精心摆放着一个相框集合,里面是严隽的家庭照。
有她与母亲相依的温馨,也有严父严母和她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照片上的每个人笑容都真挚幸福,与如今天人永隔的惨剧形成鲜明对比。
江水溶的目光最终被一张单独摆放的小照片吸引。
他轻轻拿起那个精致的相框。
照片里,是年纪尚小的严隽,穿着一身洁白的芭蕾舞裙,踮着脚尖,摆出标准的姿势,脸上洋溢着被宠爱的、略带羞涩的骄傲笑容。
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眉眼弯弯,几乎与现在的江蓓儿长得一模一样!
思绪不由得瞬间飘远:
不知道蓓儿穿上芭蕾舞服,会不会也这样灵动好看?
但这个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
很快,江水溶就兀自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带着无奈和了然的弧度,轻轻将相框放回原处。
江蓓儿不会穿的,他甚至能想象出她如果看到这照片,会用那双和她母亲极为相似的、却总是冷冰冰的眼睛瞥一眼,然后毫不客气地吐槽两个字:“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