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的胜利并未带来太多的喜悦,反而像一层阴霾笼罩在江水溶心头。
宣凯那不合常理的强化和最后关节碎裂的脆响,都明确指向了一个事实——姜忱的手段远比他想象的更诡异。
他走到严隽和江蓓儿所在的独立休息区门口,还没来得及感受温情,就被里面略显凝滞的气氛弄得眉头一挑。
严隽正将江蓓儿护在身后,清冷的目光带着审视,落在休息区内不请自来的两人身上。
其中一位,正是那位有着一面之缘、自称是江水溶叔叔的乔治·温斯顿。
他依旧是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面带得体的微笑,只是那笑容在此时此地出现,显得格外突兀。
而他身旁,站着一位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一头灿烂的金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碧蓝的眼睛如同清澈的湖泊,五官深邃英俊,身姿挺拔,穿着合体的休闲西装,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近乎腼腆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位从古典油画中走出来的贵族绅士。
“江先生,恭喜获胜,一场精彩的比赛。”
乔治·温斯顿率先开口,语气熟稔自然,仿佛他们是多年的老友。
江水溶没接话,径直走到严隽身边,与她并肩而立,这才咧嘴一笑,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温斯顿先生消息很灵通啊?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小打小闹,也能入您的法眼?”
他这话问得直接,眼神锐利地扫过乔治,最后落在那位陌生的金发青年身上。
那青年接触到他的目光,不仅没有躲闪,反而微微颔首致意,笑容似乎更真诚了些。
只是那双碧蓝的眼睛深处,平静无波,看不出丝毫情绪。
严隽在江水溶身边低声道:“比赛刚开始,他们就到了。”
她的意思很明显,这两人的目标很明确,有备而来。
乔治·温斯顿仿佛没听出江水溶话里的刺,笑着解释道:“恰巧听闻江南会馆有场精彩的交流赛,就冒昧前来观摩观摩。”
他顿了顿,侧身介绍身边的年轻人,“这位是艾伯特(Albert)少爷,对东方古武格斗非常仰慕,这次特地随我前来见识一下。”
名叫艾伯特的金发青年上前半步,用一口略带口音但十分流利的中文说道:“江先生,刚才的比赛令人惊叹。”
他的声音温和有礼,举止无可挑剔。
然而,江水溶和严隽心中同时升起一丝警惕。
太巧了,巧得让人无法相信。
这场临时起意的踢馆,连很多本地圈内人都未必及时知晓,一个远道而来的外国“叔叔”和一个仰慕古武术的“少爷”,就能这么精准地摸到他们的位置?
正在这时,严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姑奶奶,江哥,红姐说有点新情况,想让您过去一趟。”
严烈这一声“姑奶奶”,让乔治·温斯顿和艾伯特的目光都微微动了一下,尤其是艾伯特,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兴味。
严隽对严烈点了点头:“好,知道了。”
她看向江水溶,用眼神示意这里交给她。
江水溶会意,虽然不放心,但辛红姬那边的事情显然也很重要。
他对着乔治和艾伯特随意地摆了摆手:“二位自便,我还有点事,失陪了。”
态度敷衍得近乎无礼。
说完,他给了严隽一个“小心应付”的眼神,便跟着严烈快步离开了。
休息室里只剩下严隽、江蓓儿,以及两位不速之客。
严隽没有请他们坐下的意思,直接开门见山,语气冷淡:“温斯顿先生,艾伯特先生,明人不说暗话。二位此行,究竟有何指教?我不认为一场普通的格斗交流,能劳动二位大驾。”
乔治·温斯顿脸上的笑容不变,刚想开口,严隽却已经不再看他,目光直接锁定在金发青年艾伯特身上。
她有一种直觉,这个看似温和无害的年轻人,才是主导。
艾伯特迎着她的目光,脸上的腼腆笑容依旧,碧蓝的眼眸却像结了冰的湖面,深邃而冰冷。
他没有回答严隽的问题,反而将目光投向被严隽护在身后的江蓓儿,声音轻柔得如同叹息:
“这位就是蓓儿小姐吧?果然钟灵毓秀,难怪……”
他的话没说完,但那股莫名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态度,让严隽心头警铃大作,下意识地将女儿更紧地护住。
另一边,江水溶跟着严烈穿过走廊。
“红姐查到什么了?”江水溶边走边问,脸色沉了下来。
严烈压低声音:“红姐派人查了宣凯赛前接触过的人,线索很模糊,但有几个目击者说,似乎看到姜忱的一个手下,给宣凯诊过伤。”
江水溶眼神一厉:“果然是他搞的鬼!那姓梁的肯定有问题!”
“不止如此,”严烈神色凝重,“红姐还收到风声,晚上第二场,姜忱那边可能会换人,不是之前名单上的任何一个。而且……赌盘那边,刚刚涌入了几笔来自海外的巨额资金,全都押姜忱那边赢。”
“海外资金?”
江水溶脚步一顿,立刻联想到了休息室里的乔治·温斯顿和那个叫艾伯特的年轻人。
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他感觉一张无形的网,似乎正在缓缓收紧。
姜忱的阴险,海外势力的突然介入,都让这场原本单纯的踢馆,变得扑朔迷离且危机四伏。
独立休息区内,气氛依旧僵持。
严隽已经不想再与这两人虚与委蛇,她直接拿出手机,拨通了风爽的电话。
“风爽,来休息室一趟,送蓓儿回红石庄园。”
不多时,风爽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严隽蹲下身,看着女儿的眼睛,认真道:“蓓儿,跟风爽阿姨回红石庄园,去找曾祖父。”
她必须确保女儿绝对安全。
“为什么?”江蓓儿道。
“因为,我觉得你在这里不如在红石庄园安全。”
严隽摸了摸江蓓儿的头,她是真的感觉到了风险,莫名不安。
“那你呢?”江蓓儿没有躲开严隽的手,她问出了心里的问题。
严隽道:“我得看着你爸爸,然后,确保他的安全。”
江蓓儿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她敏锐地感觉到了严隽身上传来的那种紧绷感。
她只是看了看那两位陌生的外国人,然后目光回到严隽脸上,点了点头:“好。”
顿了顿,她罕见地主动伸出手,轻轻拉了一下严隽的衣袖,低声道:“你……一切小心。我等着你和爸爸回来。”
这声带着别扭却真诚的关心,让严隽心尖一颤。她用力握了握女儿的小手,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我会的。”
为了这来之不易的一切,为了这个开始向她敞开心扉的女儿,也为了那个看似不着调、却总在关键时刻扛起一切的男人,她都必须守住这个家。
看着江蓓儿跟着风爽离开,严隽心中的一块大石稍稍落下。
她转过身,重新面对乔治·温斯顿和艾伯特,之前那份因女儿在侧而有所收敛的冷冽气场全开,如同出鞘的利剑。
“现在,二位可以说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或者说你们背后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艾伯特脸上的腼腆笑容终于缓缓收起,那双碧蓝的眼睛里,不再有丝毫温度,只剩下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探究。
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