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严隽如同精密仪器般的生物钟,在六点整准时将她唤醒。
她微微动了动,感受到腰间沉甸甸的重量,扭头一看,江水溶正睡得深沉,呼吸均匀,眉眼舒展,带着一丝罕见的、毫无防备的安宁。
严隽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也难怪他贪睡,昨夜……想到某些画面,她耳根微热。
这人像是饿久了的兽,不知疲倦地索取,之后又搂着她絮絮叨叨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凌晨一两点才真正睡去。
她轻轻地将那只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挪开,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他的好梦。
随后,她悄无声息地起身,穿上睡袍,赤脚走进浴室。
洗漱,吹干长发,一切都在寂静中进行。
收拾停当后,她蹑手蹑脚地走进衣帽间,换上一身利落的职业套装,这才轻轻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时间已近七点,芳姐早已在餐厅准备好了早餐。
令严隽有些意外的是,江蓓儿居然也准时坐在了她的专属座位上,小口喝着牛奶。
看到严隽出来,江蓓儿抬起眼皮,直接问道:“我爸爸昨晚回来了?”
她语气平静,但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嗯,”严隽在她对面坐下,拿起一片吐司,“回来的时候太晚了,你已经睡了,就没吵醒你。”
“我又不怕被吵醒。”
江蓓儿小声嘟囔了一句,带着点不满。
比起安稳的睡眠,她更渴望得到爸爸归来后的第一个拥抱,这是她从小到大的习惯。
“你爸爸也需要休息,”严隽耐心解释,“在国外打比赛很消耗体力,长途飞行也很累。”
“我要去看看爸爸。”
江蓓儿说着就要从椅子上滑下来,她对江水溶的依赖是刻在骨子里的,从小到大从没分开过,这次短暂的分别对她而言已是极限。
然而,她刚站起来,手腕就被严隽轻轻拉住了。
“你爸爸还在睡觉,”
严隽的声音放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他……太累了,让他多睡一会儿。”
江蓓儿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敏锐:“他在你的卧室?”
她几乎是明知故问。
早上她路过主卧外面的步入式衣帽间走廊时,一眼就瞥见了那个熟悉的、印着卡通贴纸的行李箱——那是爸爸的。
所以她确信爸爸回来了,而且第一时间没有告诉她,但肯定告诉了身边这个女人!
严隽也没打算隐瞒,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你爸爸路途辛苦,我跟他……刚好有些事需要说一下……”
她顿了顿,觉得没必要向一个五岁的孩子解释夫妻久别重逢的细节。
江蓓儿果然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默默地重新坐好,拿起勺子,安静地继续吃她的早餐。
严隽也低下头,开始享用她的那份早饭。
早餐在一种微妙的安静中结束。
芳姐过来收拾碗筷时,严隽吩咐道:“外祖父大概半小时后会醒,养生粥记得熬得恰到好处。还有,江先生还在休息,他醒了以后,早饭记得搭配的营养均衡……”
“知道了,大小姐。”
芳姐恭敬应下,退了下去。
严隽看向江蓓儿:“你今天跟我去公司,还是等曾祖父醒了,陪他在家里?”
“跟你去公司。”
江蓓儿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给出了答案。
“那好,走吧。”
严隽起身,江蓓儿也利落地跟上。
专职司机风爽已经将车开到了主楼门口等候。
很快,母女二人便抵达了严氏集团总部大楼。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集团员工对这位年纪小小、气场却不弱的小“旁听生”已经见怪不怪。
早上刚到公司,严隽便主持了一场小范围的高层会议。
江蓓儿像往常一样,坐在靠墙的椅子上,面前放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专注地听着大人们讨论那些复杂的商业议题。
那严肃的小表情,倒真有几分像在旁听决策的“小领导”。
会议结束后,众人散去。
严隽走到江蓓儿身边,随口问道:“刚才我们说的,你听懂了多少?”
江蓓儿表情淡漠,头也不抬:“没多少。”
就在这时,风敏抱着笔记本电脑,眉头紧锁地推门进来:“严总,情况有点不对,您看看这个——集团股票今天的走势太诡异了!开盘就异常波动,这不像正常的市场调整,倒像……像是有预谋的针对!”
严隽接过电脑,仔细看着屏幕上那条异常陡峭的下挫曲线和各种异常交易数据,眉头也渐渐蹙起。
良久,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扭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旁边正假装看书的江蓓儿。
江蓓儿今天确实带了她那台江水溶买的笔记本电脑来,刚才开会时她也曾打开过,只是她一直很安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所以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风敏,你先出去吧。继续观察,有异常随时汇报。”
严隽深吸一口气,对风敏说道。
“好的,严总。”
风敏虽然疑惑,但还是依言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会议室里只剩下母女二人。
风敏刚离开,严隽便坐到了江蓓儿身边的椅子上,目光紧紧盯着她,语气几乎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你做的?”
江蓓儿合上了笔记本电脑,抬起小脸,迎上严隽的目光,干脆利落地否认:“不是。”
“呵,”
严隽看着她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直接被气笑了,压低了声音,“为什么这么干?”
她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震惊于女儿的手段,另一方面又有点哭笑不得——这小丫头,居然用这种方式来“对付”亲妈!
江蓓儿唇角勾起一抹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带着点狡黠和挑衅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说:“这属于公平竞争,手段合法。”
公平竞争?
合法?
严隽瞬间想起了不久之前,这小丫头试图用一百万“买断”她与江水溶关系的事。
看来,她不仅仅是说说而已,她是真的在行动,而且已经开始展现她惊人的“商业头脑”和执行力了。
看着女儿那双酷似自己、却闪烁着更早慧光芒的眼睛,严隽心中那股因股票异常而产生的怒火奇异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震惊、无奈,甚至……一丝隐隐骄傲的复杂情绪。
“小丫头,”严隽的语气严肃起来,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赏,“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了。”
“好。”江蓓儿答应得异常爽快,似乎早就等着这一刻。
严隽站起身,向江蓓儿伸出手。
江蓓儿看了看那只手,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小手放了上去。
母女二人牵着手,从会议室走回总裁办公室。她们都腰杆挺得笔直,步履沉稳。
严隽的脸上和心里,此刻都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表的骄傲——她的女儿,果然不一般!
这个上午,在严隽那间可以俯瞰城市风景的办公室里,母女二人进行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深入的谈话。
没有争吵,没有眼泪,只有两个聪明头脑之间的碰撞与交流。
她们都对彼此有了全新的、更深层次的认识。
一种基于实力认可和智力博弈的、奇特的母女关系,似乎正在悄然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