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空水桶往家走,夕阳把阿强和春杏的影子叠在田埂上,拉得老长。春杏走在前面,脚步有点轻,偶尔会回头看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歉意,像怕他还在为刚才的事委屈。
阿强赶紧挤出个笑,加快两步跟上:“明天要是天好,咱们把东头的地翻了,种点玉米,秋天能给爹妈熬粥喝。” 他故意找些家常话来说,想让气氛轻松点,也想让春杏别再惦记刚才的争执。
春杏点了点头,“嗯” 了一声,却没再多说。阿强知道,她心里还揣着事儿 ,怕建军还在生气,怕爹妈担心,更怕这个家再出点什么岔子。他心里也揣着事儿,只是没说出口。
快到村口时,看见王婶和几个妇人坐在小卖部门口,看见他们俩,眼神就黏了过来,还凑在一起小声嘀咕。阿强能猜到她们在说什么,无非是 “阿强又跟春杏一起种地”“建军还在家里躺着” 之类的闲话。
他下意识地往春杏身边靠了靠,想替她挡挡那些目光。春杏也察觉到了,脚步更快了点,头埋得更低了。阿强心里有点疼 —— 春杏本不该承受这些的,若不是因为建军,若不是因为这个家,她本该像村里其他女人一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用被人背后指指点点。
回到家,院子里静悄悄的,爹妈没在院子里,大概是在屋里陪着建军。阿强把水桶放在灶房门口,对春杏说:“你歇会儿,我去看看爹妈和建军哥。”
他轻轻推开建军的屋门,看见爹妈坐在炕边,建军靠在墙上,手里拿着个旧相框,不知道在看什么。听见动静,建军抬起头,看见是他,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把相框往炕上一放,没说话。
爹妈赶紧打圆场:“阿强回来了?快坐,刚还说你该回来了呢。”
阿强笑了笑,没坐,只是说:“我刚跟春杏把菜浇了,明天想把东头的地翻了,种点玉米。建军哥要是想出去晒晒太阳,明天我扶你出去。”
建军没理他,只是靠在墙上,闭着眼睛。阿强也没再说话,轻轻退了出去,把门带上。
走到灶房,看见春杏正在煮晚饭,锅里飘着玉米粥的香味。她看见阿强,笑了笑:“回来了?快好了,再等会儿就能吃饭了。”
阿强走过去,帮她添了点柴火:“我来吧,你歇会儿。”
灶膛里的火苗跳着,映在春杏脸上,暖融融的。阿强看着她的侧脸,心里满是牵挂。他想起自己刚跟春杏在一起的时候,春杏还会跟他说说笑笑,会跟他抱怨种地累,会跟他盼着日子能好起来。可现在,春杏话少了,笑也少了,更多的时候是沉默,是小心翼翼。
他知道,这都是因为他,因为建军,因为这个家。他有时候会想,要是自己当初没答应春杏爹妈的请求,没走进这个家,春杏会不会过得好一点?会不会不用这么为难?
可他又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 , 要是他没来,春杏一个人扛着这个家,扛着建军和爹妈,会更累,会更难。他至少还能帮她种地,帮她照顾建军,帮她分担点事儿。
晚饭时,气氛还是很沉闷。爹妈没怎么说话,只是给建军夹菜,让他多吃点。春杏也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给大家盛粥。阿强想找些话来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头喝粥。
饭后,阿强帮春杏收拾碗筷,春杏小声说:“今天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强笑了笑,擦了擦碗:“跟我说啥谢?咱们是一家人,本该互相照顾。”
“一家人” 这三个字,阿强说出来的时候,心里有点虚。他知道,在建军心里,他永远都是个外人,永远都成不了这个家的一份子。可他还是想这么说,想让春杏安心,也想让自己安心。
夜里,阿强躺在炕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听见隔壁屋传来春杏给建军擦身子的动静,听见建军偶尔的咳嗽声,听见春杏轻轻的安抚声。
他心里有点酸,有点羡慕,还有点心疼。酸的是春杏还在照顾建军,羡慕的是建军还能让春杏这么牵挂,心疼的是春杏这么晚了还不能休息,还得为建军操心。
他想起白天王婶说的话,想起村里人的闲话,想起建军的冷脸,心里有点委屈。他不是图什么,不是想占这个家的便宜,他只是想帮春杏,想让春杏能轻松点,想让这个家能好起来。可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不知道建军什么时候才能接受他,不知道春杏什么时候才能不用再这么为难。可他知道,只要春杏需要他,只要这个家需要他,他就不会走。他会一直在这里,帮春杏扛着,帮这个家扛着,直到日子好起来的那天。
窗外的月光很亮,照在屋里,暖融融的。阿强闭上眼睛,心里默默想:春杏,再等等,再坚持坚持,咱们的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只是,这份 “好起来”,还要等多久呢?他不知道,只能在心里默默盼着,盼着那一天能早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