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突然变急，刮得窗棂 “吱呀” 响。秀兰是被胃疼醒的，疼得她蜷缩在炕上，额头直冒冷汗，连喊人的力气都没有。军娃睡得沉，小胳膊还搭在她腰上，没被惊动，旁边的马强却被她压抑的喘息声吵醒。
“嫂子，你咋了？” 马强赶紧坐起来，借着月光看见秀兰脸色发白，手紧紧按着肚子，指节都泛了青，心里一下子慌了，“是不是胃疼？我去给你找药！”
他顾不上穿外套，赤着脚就往灶房跑，冰凉的地面踩在脚下也没察觉。秀兰平时胃不好，总在灶房的抽屉里备着胃药，马强翻了半天，终于在最里面摸到药瓶，又赶紧倒了杯温水，跑回炕边时，额角都沁出了汗：“嫂子，快把药吃了，喝口水顺顺。”
秀兰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可胃里一阵绞痛，刚抬起头又跌了回去。马强见状，赶紧伸出没受伤的胳膊，小心地揽住她的后背，把她半扶起来。秀兰的头不自觉地靠在他肩头，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柴火味，混着点草药的清香，竟让她慌乱的心一下子静了下来。
“慢点，别着急。” 马强把药片递到她嘴边，另一只手端着水杯，等她含住药片，再慢慢喂她喝水。药片有点苦，可被他这么细心地照顾着，秀兰竟没觉得难咽。喝了水，她没力气再坐直，就势往马强怀里靠了靠，脸颊贴在他粗布褂子上，能感觉到他胸口的温度，还有他轻轻起伏的呼吸。
胃还在隐隐作痛，可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以前胃疼，都是她自己硬扛，裹着被子蜷在炕角，连个递水的人都没有。柱子在家时，就算知道她疼，也只会说 “多喝热水”，从不会像马强这样，连赤着脚找药都嫌慢，连扶她的动作都轻得怕碰碎了她。
“好点没？” 马强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微微发抖，赶紧把自己的被子拉过来，裹在她身上，另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胃上，隔着衣服慢慢揉着，“我娘以前胃疼，我就这么给她揉，能舒服点。”
他的手很暖，揉动的力度也刚好，胃里的绞痛渐渐缓解了些。秀兰闭着眼睛，把脸往他怀里埋得更深了点，不敢看他的眼睛 ， 她怕看见他眼里的关心，怕自己会忍不住贪恋这份温暖，更怕自己会忘了，她是柱子的媳妇，是军娃的娘。
马强的心跳得很快，怀里的人软软的，带着点淡淡的皂角香，让他浑身都紧绷着。他不敢动，怕惊扰了她，只能保持着一个姿势，手轻轻揉着她的胃，连呼吸都放得很轻。他知道这样不妥，知道村里的闲话会更难听，可他舍不得推开她 ，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地抱着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家，真的有了他的位置。
“马强……” 秀兰的声音很轻，带着点鼻音，“谢谢你。”
“谢啥，应该的。” 马强的声音也有点哑，“你要是还疼，我就去镇上请大夫，再晚也能找到人。”
“不用了，好多了。” 秀兰摇了摇头，却没从他怀里起来。她能感觉到马强揉在她胃上的手，很暖，很踏实，像小时候娘抱着她那样。这份安全感，是柱子走后，她第一次感受到的。
两人就这么静静靠着，炕边的油灯没点，只有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在他们身上。军娃翻了个身，嘴里哼唧了两声，又沉沉睡去，小手里还攥着那只铁皮青蛙。
过了好一会儿，秀兰的胃不疼了，可她还是没动。她知道自己该起来，该推开马强，该回到自己的位置，可她舍不得 —— 舍不得这份温暖，舍不得这份踏实，更舍不得这份让她心动的依靠。
“我…… 我回自己那边睡吧。” 马强先开了口，他怕再抱下去，自己会控制不住，会说出不该说的话。他轻轻扶着秀兰，想让她躺回炕上。
秀兰却没动，手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衣角。她低着头，声音很小：“别…… 别回去了，夜里凉，你就在这儿睡吧，炕够大。”
马强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着秀兰的头顶，她的头发有点乱，几缕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他心里又惊又喜，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小声说：“好，我就在这儿，你要是再不舒服，随时喊我。”
他帮秀兰躺好，又给她掖了掖被角，自己则在炕边躺下来，尽量离她远一点，却还是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两人都没说话，可心里的情绪，却像窗外的风，翻涌着，停不下来。
秀兰闭着眼睛，却睡不着。她能感觉到身边人的呼吸，能听到他轻轻的心跳声。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冒险，知道村里的闲话会更难听，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 她太需要这份温暖了，太需要一个人能护着她，护着军娃了。
马强也没睡，他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满是踏实。他知道秀兰心里有顾虑，知道她对柱子有愧疚，可他愿意等。等她慢慢放下心结，等村里的闲话慢慢淡去，就算只能这样守在她身边，就算只能做她的依靠，他也愿意。
天快亮时，秀兰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她又靠在马强怀里，胃不疼了，也没有闲话，只有军娃的笑声，还有马强温暖的手。
第二天一早，秀兰醒时，马强已经不在炕上了。她心里一紧，赶紧坐起来，却听见灶房传来 “咕嘟咕嘟” 的声音。走到灶房门口，看见马强正帮着熬药，旁边还煮着小米粥，粥里飘着点红糖 ， 是特意给她养胃的。
“醒了？” 马强看见她，笑了笑，“药快好了，粥也快煮透了，你先去洗漱，马上就能吃。”
秀兰站在门口，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满是复杂 —— 有暖，有酸，有愧疚，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敢承认的悸动。她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份温暖了，可对柱子的愧疚，对村里闲话的顾虑，却像块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军娃醒了，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手里拿着铁皮青蛙：“娘，马强叔，咱们今天去山上捡柴火吧？老师说松树叶子能画画！”
秀兰看着儿子天真的笑脸，又看了看马强温柔的眼神，心里默默做了个决定 ， 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现在，她想留住这份温暖，想让马强留在这个家。
“好啊，” 秀兰笑了笑，“等吃完早饭，咱们就去山上。”
马强看着她的笑容，心里也暖了。他知道，路还长，还会有很多困难，可只要能留在她身边，能护着她和军娃，就算再难，他也愿意。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三人身上，暖融融的。灶房里的药香和粥香飘满了屋子，像极了家的味道。只是，秀兰心里的纠结，却像粥里的红糖，甜里带着点涩，不知道这份温暖，能维持多久，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