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那轮悬于天际的银白冷月旁,一抹猩红如血的诡异光晕毫无征兆地渗透而出,迅速凝聚成另一轮妖异的血月!
天地间瞬间被镀上了一层不祥的红芒,狼窝集内所有的喧嚣与厮杀,都在这超乎常理的景象下出现了刹那的死寂。
恐慌,如瘟疫般在每个人的心头蔓延。
“双月……预言成真了!”有人发出绝望的嘶吼,彻底放弃了抵抗。
“不是天象!”苏绾仰头,星轨图在她眼中飞速流转,她猛地从怀中掏出那片第九棺的竹简,将其背面的地图与天空中的血月位置一对照,瞳孔骤然收缩,“这是人为的!有人在用‘归冥钟’的残波干扰地脉,强行扭曲了此地的气场!”
她的话音未落,人已扑向育鼎池旁一处不起眼的石台,双手结印,猛地按入其中!
“八音导流,起!”
霎时间,地面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仿佛有条沉睡地底的冰龙被唤醒。
苏绾早已预先埋设在地下的八音导流器被悉数启动,一股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顺着地脉纹路被强行牵引,如百川归海般涌向育鼎池!
咔嚓、咔嚓——刺耳的冻结声中,那些尚在蠕动的蛊虫胚胎连同池水,被一层厚厚的坚冰彻底封死。
与此同时,黑市的各个角落,数道黑影暴起。
蛊哑童站在一根巨大的供能铜柱下,瘦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身边的觉醒影卫们早已领会了他的意图,手中特制的兵刃齐齐挥下,砍在铜柱的能量节点上。
火花四溅,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支撑着整个黑市运转的光源与能量,骤然熄灭!
狼窝集,瞬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
“东门!快!”铁娘子趁着这片混乱,率领着最后忠于她的刑卫,朝着生路狂奔。
然而,当他们冲到东门通道时,迎接他们的却是一片淬着幽蓝光芒的箭雨。
“是鬼面盟的‘噬忆弩’!别中箭!”一名刑卫大吼示警,却已经晚了。
一支弩箭擦过他的臂膀,他前冲的身形猛地一滞,眼神变得茫然空洞,喃喃自语:“我……我是谁?这里是哪里?”他竟在瞬间遗忘了过去三日发生的一切,包括此刻身处的险境。
这比死亡更可怕的武器,瞬间将东门通道化作一片绝地。
“退后!”陈九陵低喝一声,将手中仅剩的半截断刃狠狠插入地面。
嗡——一股无形的波动以断刃为中心扩散开来,他闭上双眼,整个人的气息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那并非用眼去看,而是以“战魂虚影”的磅礴感知力,去“听”风的流动,去“感”空气的震颤。
每一架弩机上弦的微弱声响,每一次扣动扳机的气流变化,都在他脑海中形成了清晰的立体图像。
“苏绾,静频箔,左三右五!”他语速极快。
苏绾毫不迟疑,两片薄如蝉翼的金属箔被她弹出,精准地落在陈九陵指定的方位。
那金属箔落地无声,却瞬间制造出两块扭曲的声障区域,任何声音传入其中都会被吸收、折射,让埋伏的敌人彻底失去了听觉判断的依据。
“哑童!”
蛊哑童早已会意,他将一枚兽骨打磨的骨哨凑到唇边,吹出一股常人耳朵无法捕捉的尖锐频率。
这声音仿佛一根无形的探针,精准地刺入那些鬼面盟杀手的大脑。
他们体内的蛊虫虽未完全成熟,却也被这股特定的频率引爆了最原始的躁动。
“呃啊——”一名杀手突然抱头惨叫,双目赤红,猛地将手中的弩机对准了身旁的同伴。
操控蛊虫者,心神最易被反噬!
一个,两个……十余名鬼面盟的精锐杀手,在心智被蛊虫搅乱后,竟如同疯兽般自相残杀起来。
凄厉的惨叫和兵刃入肉声,宣告着东门通道的威胁被彻底瓦解。
众人不敢耽搁,立刻冲出通道。
可就在即将离开之际,陈九陵却猛地转身,逆着人流冲回了祭坛地宫。
“陈九陵!”苏绾惊呼,却被铁娘子一把拉住,“他有他的理由,我们先走!”
地宫深处,陈九陵精准地找到了影王最后停留的石台,在一块松动的石板下,他摸出了一卷以特殊兽皮制成的卷轴——影王遗留的“心核卷轴”。
卷轴展开,鬼面盟那疯狂的“镜像计划”全貌赫然呈现在眼前。
他们竟在暗中培育了整整十二具与他基因序列高度吻合的适配体,影王只是其中之一。
计划的最终目的,并非简单的复制,而是要让适配体真正接触到“承魂者”本人,在极端的情感碰撞与共鸣中,激活其最深层的潜能,成为完美的容器。
陈九陵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卷轴末尾那一行朱砂小字上:“适配成功条件:恨与敬同等强烈。”
一瞬间,他豁然开朗。
影王之所以能施展出连他自己都未完全掌握的“破阵剑意”,并非单纯的复制,而是因为在影王那被扭曲的内心深处,对他既有源于克隆体的本能憎恨,又有着对这身武学源头的无上向往!
这份矛盾而极致的情感,竟成了开启力量的钥匙。
当他返回出口时,奄奄一息的影王正被人抬着。
影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陈九陵的衣角,声音嘶哑而微弱:“杀……杀了我……让他们知道……我……不只是个影子……”
陈九陵沉默地看着这张与自己别无二致的脸,摇了摇头。
他解下腰间一直系着的那一角属于陆昭的帅旗,轻轻覆盖在影王的胸前。
“你不用做我。你可以做第一个挣脱蛊虫的‘陈九’。”
说完,他不再看影王,大步走向育鼎池的中枢,毅然决然地取出了那枚虎符残片,猛地按入中枢的凹槽!
轰隆隆——!
地脉反冲之力被瞬间引爆!
整个狼窝集地底传来山崩地裂般的巨响,所有用以培育适配体的石棺,在这一刻尽数炸裂。
恐怖的寒潮从地心喷涌而出,席卷了每一寸土地,将所有罪恶与扭曲彻底冰封。
那三百具沉睡的躯体,在这场毁灭性的解放中,终获安息。
当众人终于踏上归途,远离身后那片化为冰窟与废墟的狼烟之地时,苏绾展开了一张从刑卫那里得到的新地图,她的指尖点在一个遥远的位置:“归冥核心并不在大楚皇陵,卷轴上说,它在人心废墟——也许,那才是九棺真正的归处。”
陈九陵回望了一眼冲天而起的浓烟,忽然感觉左臂上那张沉寂许久的人脸图腾,竟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着远方某个无法言说的召唤。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大楚皇陵遗址深处,一道苍老而虚幻的身影——老皇帝的残魂,正颤抖地捧着一方染血的帝玺,缓缓将其按入面前一面破碎的古老铜镜之中。
镜中的倒影,渐渐清晰,那并非老皇帝的模样,而是一张年轻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赫然是年轻时的萧承煜!
镜中的他,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缓缓转过头,视线仿佛穿透了无尽的空间。
“等你很久了,儿子。”
远在荒原之上的陈九陵猛然驻足,面露惊疑之色,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低声自语:“刚才那一瞬……我好像听见了,父皇的叹息。”
话音刚落,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亮被铅灰色的云层彻底吞噬,原本平息的风,开始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卷起地上的沙砾,带着一股愈发浓重的腥燥之气,扑面而来。
前方的路,在风沙中,已然变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