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别尔迪村的直播反击,如一场席卷戈壁的风暴,暂时涤荡了笼罩在“西线工程”上空的谣言阴霾。王建国掰断金条的怒吼,通过卫星传遍全球,成为了龙国工人不屈脊梁的象征,也狠狠抽在了“灰狐”及其舆论打手的脸上。
库尔曼被愤怒的村民扭送给了当地警方(后续调查证实其长期收受境外资金煽动破坏)。小型风光电站稳定运行带来的光明与温暖,让阿克别尔迪村的民心真正开始转向。
然而,在距离村庄数十公里外的柯尔克孜冰碛垄,真正的战场依旧冰封。
王建国的“土法”加热系统,就像一条匍匐在冻土上的钢铁暖龙,持续不断地将滚烫的热水注入浅层管网。白色的蒸汽日夜升腾,与刺骨的寒风搏斗。被加热软化的冻土表层,已经被工人们用最原始的铁锹和风镐艰难地掘开了一条数米深的沟槽。
但是,真正的难关——那道被“灰狐”预设了“钉子”的、坚硬如铁的深层冻土与古冰川漂砾混合带,依然横亘在巨龙咽喉的…骨刺,死死卡住了管道的咽喉!
普通钻机在这里折戟沉沙,王建国的暖气管,也只能将表层“烤”软,对于深埋地下、混杂着高强度合金障碍物的坚硬核心,依旧力有未逮!
时间,已经逼近秦振邦将军“三个月”死命令的极限!整个“西线工程”的进度,都被卡在了这最后几百米!
“林工!加热到设计深度了!但…但钻头下去,还是打滑!扭矩根本吃不上力!下面那些‘合金疙瘩’太硬了!”负责操作一台小型国产液压钻机的工人满头大汗地报告,机器发出刺耳的尖鸣,钻杆剧烈颤抖,却尺寸难进。
林薇蹲在沟槽边缘,抓起一把被加热后依旧冰冷坚硬、掺杂着黑色金属碎屑的冻土样本,眉头紧锁。
陈思邈团队远程分析的数据不断传来:地温分布异常,局部存在高强度应力点,与预设障碍物的位置高度吻合。
“老王!你的‘火炉子’,能不能再烧旺点?把管子埋深些?”有人焦急地问王建国。
王建国裹着厚厚的军大衣,脸上冻得发紫,他凑近加热管道的一个观察口,眯着眼看了看里面翻涌的热水,又摸了摸管道外壁的温度,摇摇头:“不成!锅炉已经到顶了!再增压,管子扛不住要爆!这冻土地下像有吸热的无底洞,热气往下走得太慢!”
一股沉重的绝望感,一道冰碛垄上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难道,付出了萨丁港的血、光明港的火、阿克别尔迪的金条诱惑与反击…最终,却要倒在这片被诅咒的冻土之下?
“还有一个办法。”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寂。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明哲不知何时来到了沟槽边。
他穿着厚重的防寒服,但左肩依旧缠着厚厚的绷带——那是萨丁港留下的枪伤,在严寒下隐隐作痛。他的脸色因失血和寒冷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如淬火的寒星,亮得惊人。
“李队!”林薇心头一紧,“你的伤…”
李明哲摆摆手,目光死死盯着沟槽深处那坚硬如铁的地层:“常规钻机不行,加热不够深。那就用爆破!定向爆破,在障碍物核心位置制造可控的碎裂区!再用钻机跟进!”
“爆破?!”工人们倒吸一口冷气。
老张立刻反对:“不行!绝对不行!这里是古冰川遗迹,地质结构极其复杂不稳定!下面还有大量未探明的地下冰层!大当量爆破,震动波会像在冻豆腐里扔炸弹!轻则引发大规模塌方流沙,毁掉我们辛辛苦苦挖的沟槽!重则…重则可能诱发区域性地质灾难!把整段山脊都震塌了!”
“不是大当量。”李明哲的声音异常冷静,“是小当量、高精度、聚能切割爆破。就像外科手术刀。”
他指向陈思邈团队发来的地质结构图,“看这里,根据‘雪鸮’供词和我们后期探测,障碍物核心集中在这个应力异常点。陈老团队计算过,只需要在这个点,精准植入几枚特制的线性聚能切割器(LSc),定向爆破,就能像切豆腐一样,在障碍物内部切开一条缝隙,破坏其整体性,而不引发大规模地质震动!”
陈思邈的远程通讯立刻接入:“明哲同志说得对!我们已经完成了模拟计算!使用LSc定向爆破,震动烈度可以控制在安全阈值以下!关键是…爆破点的精确定位和装药植入!必须分毫不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明哲身上。
精确定位和装药植入?在这深达十几米、充满冰冷泥浆和未知危险的爆破孔里?谁能做到?
李明哲解开厚重的防寒服,露出里面的作战服和左肩的绷带。他走到装备箱旁,开始默默地穿戴一套特制的、带有辅助动力外骨骼的重型潜水抗压服。这套装备像笨重的钢铁罐头,专为极寒深水或复杂泥浆环境作业设计,内置生命维持、通讯、照明和微型机械臂。
“李队!你干什么?!”林薇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脸色煞白,冲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不行!绝对不行!你的伤还没好!下面情况太复杂了!太危险了!让专业的潜水爆破员去!”
“专业的爆破员,没有我了解下面的障碍物分布和地质应力点。也没有我,”李明哲拍了拍潜水服头盔面罩,“经历过萨丁港静默场的‘洗礼’,对下面可能残留的电子干扰陷阱更敏感。”
他挣脱林薇的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时间不等人。这是唯一能在时限内打通‘咽喉’的办法。我的命,比整条管道硬。”
“明哲!”陈思邈焦急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零下25度!水下能见度为零!泥浆密度极大!一旦潜水服破损或机械臂故障…”
“那就别让它破,别让它故障。”
李明哲已经戴好了头盔,面罩后传来他沉闷却坚定的声音,“林薇,地面指挥交给你。陈老,我需要您实时监控地质数据,有任何异常震动迹象,立刻叫停!”
他最后看了一眼沟槽深处那片象征着死亡阻碍的黑暗冻土,又看了看周围一张张写满担忧和敬佩的脸,包括王建国那紧握管钳、青筋暴起的手。
“开始吧。”笨重的潜水服在辅助外骨骼的支撑下,缓缓沉入冰冷的泥浆中。
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厚厚的保温层,让李明哲左肩的枪伤像被无数冰针攒刺!他闷哼一声,咬紧牙关。头盔的强光灯在浑浊的泥浆中只能照亮眼前不足半米的范围,四周是无尽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冰冷。
他操控着微型机械臂,就像在粘稠的沥青中摸索。根据头盔显示器上的三维定位引导,一点点靠近那个致命的应力异常点。
钻机留下的孔道狭窄而曲折,不时有松动的冻土块或合金碎屑掉落,砸在潜水服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深度10米…左偏0.3度…目标点正前方1.5米…”陈思邈的声音点起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方向。突然!
“滴滴滴——!”
头盔警报器尖锐地响起!显示器上,一个微弱的、不规则的电磁脉冲信号一闪而过!是“钉子”预设的被动防御系统?!还是“灰狐”远程激活的干扰陷阱?!
李明哲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同时,他感到左侧机械臂的液压反馈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就是这不到半秒的迟滞,让机械臂末端抓握的特制LSc切割器,在即将触及目标岩壁的瞬间,被一块崩落的坚硬漂砾撞偏了方向!
“不好!切割器偏移预定植入点!”地面监控人员失声惊呼!
“李明哲!立刻放弃!返航!”林薇的尖叫声带着哭腔从通讯器传来。
放弃?李明哲看着显示器上偏移的切割器位置,又看看近在咫尺、散发着致命坚硬气息的障碍物核心点。
放弃,意味着前功尽弃!意味着管道咽喉被彻底锁死!意味着三个月期限成为泡影!意味着萨丁港的血、光明港的火、阿克别尔迪的挣扎…全都化为乌有!
“不!”一声低沉的咆哮在潜水服内响起!李明哲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魂飞魄散的决定!他猛地关闭了偏移的机械臂动力!
在零下25度、粘稠如胶的冰水泥浆中,在左肩枪伤撕裂般的剧痛中,他竟然依靠潜水服内置的辅助动力和自己的血肉之躯,强行将沉重的身体向前挤去!他伸出了没有被机械臂包裹的、戴着厚重抗压手套的右手!好似钢铁的爪子,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抓向那块冰冷的、刻着预定爆破点的岩壁!
他要用手!用这双握枪的手,用这双守护过无数战友和家园的手,去抓住那冰冷的岩石,去固定住那该死的切割器!去为这条承载着无数人希望的“血管”,在冻土之下,生生凿开一条生路!
“李明哲!你疯了!快回来!”陈思邈和林薇的嘶吼被隔绝在冰冷的头盔之外。
只有无尽的黑暗,刺骨的冰寒,撕裂的剧痛,和那死死抠进坚硬岩缝的、带着龙国军人滚烫鲜血与不屈意志的钢铁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