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管事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恰到好处的冷水，浇在了濒临失控的火药桶上。
赵宇正愁没台阶下，闻言立刻借坡下驴，对着叶一舟冷哼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袍，率先跟着孙管事走进了百味楼。
叶一舟拉着还有些不情不愿的钟灵儿，又回头对那老汉温和道：“大叔，麻烦你收拾下摊位了，你的事，我管定了。”
老汉激动得热泪盈眶，捧着那袋沉甸甸的金币，连连点头。
百味楼，雅间内。
名贵的香料在角落的兽首铜炉中静静燃烧，茶香袅袅。
赵宇黑着一张脸，端着茶杯，眼神时不时地剜向叶一舟，像是在用眼刀子给他凌迟。
“叶客卿，少年英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孙管事亲自为叶一舟斟满一杯碧绿的茶汤，脸上依旧是那副生意人特有的、滴水不漏的笑容。
他将话题轻轻一转，目光落向窗外那个孤零零的摊位。
“方才听闻，叶客卿对那墨灵糕似乎颇有兴趣。实不相瞒，这墨心薯的退化，乃是困扰了赵家数年的难题。不知以叶客卿这般种田奇才的眼光来看，对此有何高见？”
这话问得极有水平。
既给了叶一舟面子，称他为“奇才”，又把问题抛了出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校意味。
赵宇闻言，嘴角撇出一丝冷笑，放下了茶杯，准备看叶一舟怎么出丑。
叶一舟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感受着茶水在舌尖回甘，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摇了摇头，神情带着几分高深莫测。
“孙管事，你说错了。”
“哦？”孙管事眉毛一挑。
“这不是退化。”叶一舟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这是生病了。”
在他开口之前，他的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早已响起。
【叮！支线任务：墨灵糕的复兴，详情已更新！】
【任务目标：协助摊主改良墨心薯，恢复墨灵糕的品质。】
【任务详情：检测到墨心薯样本，该灵植因其原生种植地的地脉灵气发生不明异变，导致灵植基因链崩溃，灵气结构紊乱，口感及功效大幅度劣化……】
基因链崩溃？地脉灵气异变？
叶一舟看着这些现代化的词汇，心中瞬间有了底。
他不懂什么基因链，但他懂怎么把话说得让这个世界的人听懂，并且……顶礼膜拜。
“生病？”
赵宇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嗤笑出声：“叶一舟，你装什么大头蒜！我赵家为了这墨心薯，请遍了王都最好的灵植师，连宫里专供御花园的老师傅都来看过，他们都束手无策，只说是地力衰竭，品种退化！”
“你一个乡下来的泥腿子，张口就来生病了？你懂什么！”
面对赵宇的嘲讽，叶一舟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赵宇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还没开化的蒙童。
“灵植师？”叶一舟轻轻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叹息，“他们看的，只是术的层面，是枝叶，是表象。”
“而我看的，”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虚虚一点，“是道，是根源。”
“病根，不在薯，而在地！”
这一番话，说得在场众人都是一愣。
就连一直觉得他在胡说八道的赵宇，都不自觉地被他这股气势镇住了。
叶一舟让孙管事取来一块刚才被踩脏的墨灵糕。
他将那块黑乎乎、还沾着些许灰尘的糕点托在掌心，如同托着一件稀世珍宝。
“你们看。”
他的手指划过糕点粗糙的表面。
“这糕点纹理晦暗，灵气凝滞不畅，此为地气不继之相。”
他又将糕点凑到鼻尖，轻轻一嗅。
“其中灵气驳杂不堪，苦涩之味盖过了本源的香甜，此为天气不顺之兆。”
“地气不继，天气不顺，阴阳失调，万物焉能不病？”
叶一舟的声音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敲在众人的心头。
他说的这些词，什么“地气”、“天气”，在场的谁也听不懂，但就是觉得……
好他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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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
门外，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老汉再也忍不住，激动地冲了进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叶一舟面前，老泪纵横。
“大师说得太对了！太对了啊！我们老家那片地，就是黑石城外的赵家庄！以前那地挖出来的土都是油黑油黑的，现在，现在挖出来都带着一股死气！种什么都长不好，就跟……就跟人得了痨病一样，喘不上气啊！”
老汉声泪俱下的控诉，如同一个大逼兜，狠狠扇在了赵宇的脸上。
他请来的那些灵植师，只会说些“地力衰竭，需要休养”之类的废话，何曾有人能一语道破天机，说出“地里带着死气”这种话来！
而此时，一直安静的柳青青也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她看着叶一舟手里的糕点，绿宝石般的眸子里满是怜悯。
“那个糕点里的灵气……它们很难过。”
“它们在哭。”
少女的声音纯粹干净，不带一丝杂质。
如果说叶一舟的分析是高深莫测的理论，老汉的哭诉是活生生的现实，那柳青青这句话，就是直击灵魂的共鸣。
柳青青是树精的事实，早已经传遍赵家了。
一个不通世事的树精，能最直接地感受到生命本源的喜怒哀乐。
她说灵气在哭，那就一定是在哭！
这一刻，雅间内鸦雀无声。
赵宇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孙管事看向叶一舟的眼神，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只是出于三皇子令牌的礼貌和一丝好奇，那么现在，他的眼中已经充满了灼热的敬佩和渴望。
是个人才！
“黑石城……”
孙管事喃喃自语，眼神骤然一亮！
他猛地抬头，紧紧盯着叶一舟：“叶客卿！不瞒您说，我们百味楼在黑石城的分店，近几年也遇到了类似的问题！从黑石城附近采购的许多灵植食材，品质都在逐年下降，我们一直以为是供应商以次充好，没想到……没想到根源竟是在这里！”
“如果……如果叶客卿真能解决这墨心薯的问题……”
孙管事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这已经不单单是帮赵家一个小忙了，这背后牵扯到的，可能是整个黑石城地域的灵植产业，是无法估量的巨大商机！
面对孙管事热切的目光，叶一舟却缓缓站起了身。
他走到窗边，背对众人，双手负后，摆出一副寂寞高手的姿态，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那背影，萧索，孤高，仿佛承载了整个世界的重量。
他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化解天地疾苦的沧桑。
“解此病根，非同小可，需对症下药。”
“药方嘛，倒也不复杂。”
孙管事和赵宇立刻屏住了呼吸，连钟灵儿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只听叶一舟的声音飘然传来。
“只需三样东西。”
“一，为至阳之火。”
“二，为至柔之水。”
众人纷纷点头，虽然听不懂，但听起来就很厉害，很符合“道”的逼格。
叶一舟顿了顿，似乎在酝酿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味药引。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悲天悯人的神情，吐出了最后的几个字。
“以及……一头会打鸣的猪。”
“……”
“……”
雅间之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至阳之火？听着像某种天地异火。
至柔之水？听着像某种天材地宝。
会……会打鸣的猪？？？
你踏马在逗我？
赵宇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迷茫，最后扭曲。
孙管事那张精明干练的脸上，笑容也彻底僵住了。
就连柳青青都歪了歪头，小声地对旁边的唐小幽问道：“小幽姐姐，猪……是学鸡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