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之眼像一头蹲伏在海平线上的黑色巨兽，永不停歇地吞吐着雷电与乌云。
越是靠近，空气里的静电就越是呛人，头发根根竖起，连呼吸都带着一股金属灼烧的味道。
福顺号这破船，感觉下一秒就要被这种无形的压力碾成木屑。
李魁船长死死把着舵轮，试图在越来越紊乱的海流和风中找出一条路。
红绫指挥着她的人和我，把船上所有能固定的东西再加固一遍，甲板上弥漫着一种暴风雨前最后的、令人窒息的宁静。
我靠在船舷边，假装检查那几把我用ScV知识魔改过的、看起来更加不伦不类的武器，主要是那柄怪弩和一把锯短了枪管的火铳。脑子里却在飞速复盘上一次死亡回档前那场惨烈的接舷战。
尤里新兵的精神冲击，被控制水手的突然倒戈……
内鬼，那个叫阿旺的，红绫手下那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年轻水手，就是他在混乱中，从背后给了陈海老舵手致命一刀，必须在他动手前揪出他。
“系统，扫描船员精神状态，有没有异常波动？”我在心里默问。
系统界面闪烁了一下，弹出一个极其简略的反馈：【检测到微弱异常精神信号，源头：船员阿旺。信号特征与‘尤里新兵’低强度控制吻合。】
果然！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正在检查缆绳的红绫身边，压低声音：“红绫，信我一次。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看我眼色，控制住阿旺。”
红绫玩刀的手一顿，锐利的眼神瞬间钉在我脸上：“阿旺？他跟了我三年！”
她的声音带着寒意。
我迎着她的目光，毫不退让，“他被控制了，就像上次攻击我们的那些水手一样。陈伯不能白死。”
就在这时，了望哨发出警报：“右舷，有船影。是……是飞龙舰，不止一艘。”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只见右前方，两艘飞龙舰如同鬼魅般破开灰蒙蒙的海雾，侧舷的炮口已经对准了我们。
它们后面，还跟着几艘被精神控制的明军战船。
“准备接战！左满舵！避开炮击正面！”李魁咆哮着，猛打舵轮。福顺号艰难地转向。
几乎是同时，我感觉到那股微弱但尖锐的精神波动再次刺来，目标直指正在舵轮旁协助李魁的陈海。
来了！
“红绫，就是现在。”我低吼一声，同时猛地转身，将手里改造过的怪弩对准了正准备悄悄靠近陈海后背的阿旺。
“阿旺，别动。”我大喝。
阿旺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他脸上那惯有的憨厚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的狰狞，眼神空洞，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笑。
“清除……障碍……”他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低语，手中短刀毫不犹豫地朝我掷来。
早有准备的我侧身躲过，弩箭同时激发。
嗡——
淡蓝色光束射出，这次我瞄准的是他的肩膀，只想制服他。
但阿旺的动作快得不像人类，他竟用手臂硬生生格开了光束，小臂瞬间一片焦黑，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嚎叫着朝我扑来。
就在这时，一道红影闪过，红绫的弯刀后发先至，精准地架住了阿旺劈向我的另一把短刀，火星四溅！
“阿旺！醒醒！”红绫厉声喝道，眼神里是全然的不可置信和痛心。
“没用的！他被控制了！”我喊道，趁机再次给怪弩充能（这玩意儿射速慢得感人）。
周围的水手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内乱惊呆了。
前方的飞龙舰可不会给我们处理家事的时间，炮声轰鸣，炮弹落在我们周围，激起巨大的水柱，船身剧烈摇晃。
混乱中，陈海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震惊，有了然，更有一种决绝。
他突然不再关注战局和内鬼，而是快步走到我身边，将我一直贴身收藏的那块记录了“心灵屏障”核心纹路的金属碎片塞进我手里，语速极快地说道：“能量节点……逆向灌注……可成屏障！快！”
话音刚落，一名尤里新兵出现在对方一艘船的船头，双手闪耀着危险的精神能量光芒，再次对准了我们。
而阿旺也仿佛收到了指令，摆脱红绫的缠斗，状若疯虎地扑向陈海，显然他的优先指令是清除这个可能破解他们技术的关键人物。
“小心！”我试图推开陈海，但老舵手却仿佛早有预料，他用尽全身力气，反而将我连同那块碎片狠狠推向身后的舱室方向，自己则转身，用他那并不强壮的身躯，迎向了阿旺的刀锋和远处尤里新兵的精神冲击！
“不”我和红绫的吼声同时响起。
噗嗤！
刀锋入肉的声音轻微却刺耳。
陈海身体一震，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但他倒下的瞬间，脸上却带着一丝解脱和催促。
他在催我快走，快去做该做的事。
红绫目眦欲裂，弯刀如同狂风暴雨般将阿旺砍翻在地，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留情。
我眼眶发热，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但我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我抱着那块仿佛带着陈海体温的碎片，连滚带爬地冲进旁边的舱室，反手关上木门。
外面是震耳欲聋的炮声、喊杀声，还有红绫压抑的、如同受伤母兽般的低吼。
我背靠着木门，颤抖着拿出碎片，按照陈海最后提示的“能量节点”和“逆向灌注”，将自身那点微弱的精神力，不顾一切地、逆向注入碎片那些复杂的纹路之中。
嗡——
碎片猛地变得滚烫，发出刺目的白光，一股远比之前融合时更强大、更稳固的精神力量瞬间扩展开来，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微微波动的透明屏障，将整个舱室笼罩。
几乎在屏障成型的刹那，一股强大的精神冲击狠狠撞在屏障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屏障剧烈晃动，但……撑住了！
【初级心灵屏障技术完全掌握。屏障强度提升至lv2。】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看着手中光芒逐渐收敛的碎片，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陈伯用他的命，换来了这关键的技术，换来了我活下去，继续完成任务的可能。
外面的战斗声渐渐平息，似乎击退了这一波攻击。
我推开舱门，走了出去。甲板上一片狼藉，红绫站在阿旺的尸体旁，背影僵硬。
李魁船长扶着受伤的手臂，看着陈海被妥善安置的遗体，沉默得像尊石像。
我走到他们中间，声音沙哑：“屏障，成了。”
红绫猛地回头，眼睛通红，她死死盯着我，最终只是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桶上，木桶应声碎裂。
李魁船长抬起头，望向那片越来越近的、电闪雷鸣的风暴之眼，声音嘶哑却坚定。“继续前进。老陈头的路，不能白铺。”
福顺号拖着残躯，载着悲伤与愤怒，义无反顾地驶向了最终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