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K园区,指挥中心。
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分割成数十个监控画面,大部分却闪烁着雪花或显示“信号丢失”。代表着王烁最后消失位置的红点,在边缘区域不断闪烁,像是一根扎在屠夫眼中的刺。
屠夫高大的身躯陷在皮质转椅里,粗壮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因为压抑的怒火而微微抽动,眼神阴鸷地扫过面前噤若寒蝉的几个小头目。
“也就是说,”屠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冷的压力,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三个人,其中一个还带着枪伤,在你们几十号人、外加狙击手和无人机的眼皮子底下,钻进了地老鼠洞,然后……消失了?”
一个小头目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额头上全是冷汗:“屠、屠夫老大,那片湿地地形太复杂了,而且……而且他们好像对那里很熟,有个叫阿莱的本地小子带路……”
“本地小子?”屠夫猛地一拍桌子,实木桌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个吓得尿裤子的本地小子,就把你们这群废物耍得团团转?!我要的是结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是那个硬盘!”他低吼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宋先生刚来了通讯,他对我们这次的‘表现’非常、非常不满意!”
提到“宋先生”,整个指挥中心的温度仿佛又骤降了几度。所有人都知道,让那位先生“不满意”意味着什么。
另一个负责技术追踪的人战战兢兢地开口:“老大,我们放出的三架无人机,有一架在追踪到野象谷边缘区域时失去了信号,另外两架搜索了溪流下游,没有发现。那片高地……有很强的地磁干扰,我们的设备进去就跟瞎子一样。”
“地磁干扰?野象谷?”屠夫眯起眼睛,凶光闪烁,“我不管那里是鬼门关还是阎王殿!他们既然进去了,就别想再出来!”他站起身,魁梧的身影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传我的命令!”屠夫的声音如同滚雷,在指挥室内炸开,“第一,封锁以河滩为中心,半径二十公里内所有已知的出口、小路、渡口!连只兔子都不准放出去!设置关卡,严加盘查!”
“第二,增派人手!把外围巡逻的人都调回来!分成十个小队,配备猎犬和热能探测器,给我一寸一寸地搜那片湿地和高地交界区!重点排查洞穴、废弃房屋和任何能藏人的地方!”
“第三,”他走到电子地图前,用手指重重地点在代表野象谷的那片模糊区域,“通知‘蝮蛇’,让他的人从北面压过来。告诉他,宋先生说了,这次要是再让目标跑了,他知道后果。”
“蝮蛇?”下面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老大,蝮蛇的人一直在北边盯着那边的独立军残部,调他们过来,那边会不会……”
“闭嘴!”屠夫粗暴地打断,“现在没有什么比抓住那只老鼠和他偷走的东西更重要!独立军残部?一群丧家之犬而已!等解决了眼前的事,回头再收拾他们不迟!”
他环视众人,眼神残忍而嗜血:“都听清楚了?找到他们,优先确保硬盘安全。至于那几个人……”他嘴角扯出一个冷酷的弧度,“王烁,我要活的,宋先生对他‘很感兴趣’。另外两个,尤其是那个叛徒梅,格杀勿论!”
“是!”手下们齐声应道,慌忙冲出指挥室去布置。
屠夫重新坐回椅子,接通了一个加密频道。屏幕闪烁了几下,出现一个模糊的、坐在昏暗光线中的身影,只能看到一个下巴的轮廓。
“宋先生。”屠夫的声音收敛了之前的暴躁,变得恭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情况。”对面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却自带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
“目标王烁、叛徒梅,以及一个本地向导,在河滩遭遇狙击后,潜入野象谷外围区域。我们已封锁所有出口,并派重兵进行地毯式搜索。另外,我已通知蝮蛇,让他的人从北面协同围剿。”屠夫简洁地汇报。
“野象谷……”宋先生低声重复了一句,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那片区域,有点意思。我们的一些‘老朋友’,似乎也在那里留下过足迹。”
屠夫不明所以,但还是应道:“请您放心,无论那里有什么,都阻挡不了我们。这次,他们插翅难飞。”
“不要轻敌,屠夫。”宋先生的声音依旧平淡,“王烁能走到这一步,靠的不仅仅是运气。他体内的那个‘小东西’,虽然现在状态不稳定,但依旧是个变数。还有……那个硬盘里的东西,绝对不能落到任何人手里,尤其是……北边。”他刻意加重了“北边”两个字。
屠夫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宋先生指的是谁——那些一直在边境另一侧虎视眈眈的中国警方和情报人员。
“我明白!硬盘一旦找到,会立刻销毁!”屠夫保证道。
“不,”宋先生却否定了他的想法,“先带回来。里面的数据,或许还有用。至于王烁……尽量活捉。他的身体和那个系统,是宝贵的‘研究样本’。”
“是!”屠夫虽然对“研究样本”这个说法有些疑惑,但不敢多问。
通讯切断。屠夫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宋先生对王烁的“兴趣”超出了他的预期,这让他感到一丝不安,但更多的是一种必须完成任务的紧迫感。他拿起对讲机,冷声下令:“搜索队,加快速度!谁先发现踪迹,赏金翻倍!提供错误情报的,按叛徒论处!”
……
与此同时,野象谷边缘,密林深处。
王烁背靠着冰冷的树干,剧烈地喘息着,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刚才那阵诡异的哨音和系统的激烈反应,让他感觉像是被一辆卡车撞过,太阳穴突突直跳。
梅捡起掉落的硬盘,小心地擦拭着上面的泥土和腐叶,担忧地看着王烁:“你怎么样?那声音……”
阿莱则惊恐地四处张望,声音发颤:“是……是山鬼!一定是山鬼的哨声!我们闯进它们的地盘了!”
“不是山鬼。”王烁强行压下脑海中的不适和系统残留的杂音,声音沙哑而肯定,“是某种……人为的声音。”系统的警告虽然混乱,但指向性是明确的——声波信号,潜在催眠或通讯功能。这更可能是某种他所不了解的、存在于这片丛林中的势力。
【扫描……宿主……生理指标……逐步……恢复……】
【警告……未知声波源……持续……存在……距离……无法测算……建议……高度戒备……】
系统的提示依旧断断续续,但比刚才稳定了一些,似乎那阵剧烈的干扰过去了。
“人为的?”梅更加困惑,“这里除了我们和追兵,还有别人?”
王烁没有回答,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扭曲的树木和暗红色的泥土,最终落在那个古老的陷阱上。“阿莱,除了鬼打墙的传说,关于这片野象谷,你还知道什么?比如,有没有什么……原住民?或者,很久以前生活在这里的人?”
阿莱愣了一下,挠着头努力回想:“原住民……好像听我爷爷提起过,很久很久以前,是有一些土人住在深山老林里,不怎么跟外面接触,后来……好像是因为打仗还是瘟疫,就没了。大家都说他们死绝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自己也觉得这个说法不太靠谱。
“死绝了?”王烁盯着那个布置精巧的陷阱,“那这个怎么解释?还有刚才的哨声?”
阿莱张了张嘴,无法反驳,脸色更白了。
梅看着王烁凝重的表情,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王烁,你的意思是,我们可能遇到了……另一伙人?”
“不确定是敌是友。”王烁深吸一口气,努力站直身体,腿上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但在这个地方,任何未知因素都可能致命。”他看了一眼阿莱,“继续带路,但更加小心,注意任何人为的痕迹。”
阿莱哭丧着脸:“还……还要往里走啊?”
“我们没有退路了。”王烁的声音冰冷,“后面的追兵不会给我们退路。”他指了指来时的方向,“听。”
梅和阿莱屏息凝神,隐约间,似乎能听到从遥远地方传来的、极其微弱的狗吠声和模糊的人声。
追兵,已经逼近了。
阿莱的脸色瞬间惨白,再也不敢多说,拿起砍刀,更加小心地在前面开路。
三人继续在昏暗、诡异的林地中穿行,速度比之前更慢,也更加警惕。王烁时不时地停下,仔细倾听周围的动静,除了那若有若无、仿佛无处不在的诡异哨音,暂时没有发现其他异常。
然而,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始终如影随形。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前方的阿莱突然又发出一声低呼,但这次不是惊吓,而是带着一丝惊讶。
“王烁大哥,梅姐,你们看!”
王烁和梅走上前,顺着阿莱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大古树根部,散落着一些……现代化的包装袋和矿泉水瓶!虽然被落叶半掩,但依旧能看出是近期的产物。
“这里有人来过!”梅低声道。
王烁蹲下身,捡起一个能量棒的包装袋,仔细看了看生产日期,眼神一凝。“是三个月内的。”他沉声道,“不是我们,也不是猎户。”猎户不会消费这种牌子的能量棒。
【扫描……包装袋……残留……生物信息……分析中……】
【成分……与已知……园区武装人员……常用补给……不符……】
【推测……存在……第三方……活动……】
系统的分析再次印证了王烁的猜测。
就在这时!
“汪汪汪!!”清晰的猎犬吠叫声,伴随着嘈杂的人声,突然从他们侧后方不算太远的地方传来!声音明显比之前听到的要近得多!
“他们追上来了!”阿莱吓得魂飞魄散。
“快走!”王烁低吼,拉起梅,示意阿莱继续前进。
然而,他们刚跑出没几步,前方原本看似平静的林地间,突然毫无征兆地弹起几根绷紧的藤蔓,离地大约小腿高度!
跑在最前面的阿莱猝不及防,直接被绊了个结结实实,惊叫着向前扑倒!
“有绊索!”王烁瞳孔一缩,猛地拉住梅,险险停下。
几乎在阿莱摔倒的同时,侧方的树冠中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王烁想也不想,凭借惊人的战斗本能,猛地将身边的梅扑倒在地!
“嗖!嗖!嗖!”
三根削尖了的、闪着幽暗光泽的木矛,带着凌厉的风声,从他们头顶急速掠过,深深地钉在了后面的树干上,尾端兀自颤抖不已!
是机关!致命的狩猎机关!
阿莱趴在地上,看着近在咫尺、深深插入地面的木矛,吓得浑身瘫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梅被王烁压在身下,心脏狂跳,惊魂未定。
王烁迅速起身,眼神冰冷地扫视着周围寂静的、仿佛活过来的丛林。猎犬的吠叫和追兵的喧嚣越来越近,而前方,是更加神秘、布满未知杀机的道路。
后有狼,前有虎。
他们不仅陷入了屠夫精心布置的围猎场,更似乎闯入了一个不属于外界法则的、古老而危险的领域。
围猎,已然开始。而猎物,似乎不止他们一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