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李小鱼的渔村，木辰（林穆凡）和墨寒（墨渊）沿着东荒海岸线缓缓北行。两人并未驾驭飞剑，只是如同寻常旅人般步行，一来是为了更细致地体察此地的风土人情，二来也是想看看，那“凤鸣阁”的名头，究竟被败坏到了何种地步。
“大哥，我忽然觉得，我们当初取名‘凤鸣阁’，是不是太高调了些？”墨寒望着路边一块被胡乱刻上丑陋凤凰图案、声称“此树归凤鸣阁所有，路过需缴费”的木牌，嘴角忍不住又抽搐了一下。
木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名头本身无错，错的是人心。只是没想到，我这正牌阁主尚未在此地开宗立派，山寨分舵却已遍地开花。”
短短三日行程，他们已遇到了四拨自称与“凤鸣阁”有关的势力。
第一拨，是在一个名为“清水集”的小型修士集市。几个只有炼气二三层的混混，在集市入口设卡，声称要收取“凤鸣阁特许经营费”。木辰上前，只问了一句：“不知贵阁木凡阁主，近来可好？”对方愣了半天，反问道：“木凡？那是谁？我们老大叫座山雕！”
第二拨，是在一处风景还算秀丽的临海悬崖。一个自称“凤鸣阁外门执事”的筑基初期修士，竟在那里圈地，向那些前来观海悟道或谈情说爱的低阶修士收取“灵气吸纳费”和“景观欣赏费”。墨寒当时差点没忍住，想现出本体一口吞了那厮。
第三拨更离谱，竟是一个凡俗间的戏班子，打着“凤鸣阁仙师亲授”的旗号，表演一些粗浅的障眼法，并高价售卖所谓的“开光法器”和“仙丹妙药”，骗得不少愚夫愚妇倾家荡产。
“这已经不是败坏清誉了，”木辰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戏班子敲锣打鼓，吐槽道，“这是在给我们凤鸣阁编造黑历史。”
墨寒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若他日冥凌副阁主或是孟副阁主知晓，在东荒之地，我凤鸣阁的威名是靠戏法和小混混收保护费建立起来的……”他顿了顿，想象了一下那几位得知真相后的表情，默默地为这片土地上所有冒充凤鸣阁的家伙默哀了半息。
就在两人对这光怪陆离的景象几乎麻木之时，前方一座规模不小的滨海城镇——“临海城”，出现在了视野中。城门口车水马龙，修士往来如织，看起来比之前经过的那些小地方繁华了不知多少倍。
然而，越是靠近城门，木辰和墨寒的脸色就越是古怪。
只见城门两侧，竟赫然排列着两队衣着……嗯，勉强算是统一的护卫。他们身穿颜色各异、但胸前都绣着某种鸟类图案的服饰，只是那图案歪歪扭扭，有的像鸡，有的像鸭，唯一共同点是都试图模仿凤凰。这些护卫昂首挺胸，神情倨傲，对进城之人吆五喝六，收取着入城费。
而城门楼上，居然放着一艘大船，一面硕大的、做工粗糙的旗帜在船头迎风招展，上面用歪斜的大字写着——
“凤鸣阁东荒临海分舵”！
木辰脚步骤然停住。
墨寒也沉默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一种情绪——一种超越了愤怒，直达荒谬顶点的极致无语。
“分……分舵？”木辰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我何时批准在此地设立分舵了？还东荒临海分舵？这名字起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墨寒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冷峻的面容，传音道：“阁主，看来我们遇到了……旗舰店。”
木辰失笑，没错，和之前那些小打小闹的流动摊贩、山寨团伙相比，眼前这个，俨然是拥有了固定地盘、形成了组织架构的“官方认证”山寨旗舰店！
“走，进去看看。”木辰咬了咬牙，脸上露出一丝不知是怒极反笑还是觉得实在太有趣的笑容，“我倒要看看，这处分舵的‘舵主’，又是何方神圣！”
缴纳了比寻常城池高出三倍的“凤鸣阁特别维护费”后，两人进入了临海城。城内的景象，更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街道两旁，不少店铺都挂出了“凤鸣阁特供”、“与凤鸣阁有深度合作”、“经凤鸣阁认证”等招牌。卖丹药的、卖法器的、甚至酒楼茶馆，都恨不得跟“凤鸣阁”扯上关系。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城中最大的广场上，竟然有人在公开招收“凤鸣阁外围弟子”，条件极其宽松——只需缴纳五十块下品灵石，即可获得“凤鸣阁外围弟子”身份玉牌一枚，以及粗劣功法一本，并享受城内部分店铺九点五折优惠。
报名处居然还排起了长队！不少怀揣修仙梦的年轻人，或是一些想找个靠山的低阶散修，正满脸憧憬地等待着“入门”。
木辰和墨寒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那负责登记的中年修士，只有炼气巅峰的修为，却摆出一副元婴老祖的派头，对前来报名者颐指气使。
“下一个！姓名？修为？灵石带够了吗？”中年修士头也不抬。
一个年轻的少年激动地递上灵石：“晚辈王铁柱，炼气二层！这是五十块下品灵石，请仙师查验！”
中年修士扫了一眼灵石，随手扔给他一枚粗制滥造的玉牌和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不耐烦地挥手：“好了，去那边领取你的‘凤鸣阁’制式服装，以后就是自己人了，要谨记维护我凤鸣阁声誉，知道吗？”木辰瞥了一眼那所谓的制式服装，同样是一件绣着丑凤凰的杂色衣服。
“是是是！多谢仙师！”那少年如获至宝，紧紧抱着玉牌和衣服，欢天喜地地跑了。
木辰：“……”
墨寒：“……”
墨寒以神念传音，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阁主，我们……要不要清理门户？”他感觉自己的水系至尊神兽的血脉都在为此等闹剧而沸腾——气的。
木辰摆了摆手，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研究的好奇光芒：“不急。小喽啰清理不完。擒贼先擒王，我们先去拜会一下这位……‘分舵舵主’。”
根据路人的“指点”，两人来到了城中最为气派的一座府邸前。朱漆大门，门前两尊石狮子栩栩如生，门楣上挂着一块巨大的金匾，上书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凤鸣别院”。
守门的竟然是两名筑基初期的修士，虽然根基虚浮，但架子十足。
“站住！此乃凤鸣阁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一名守卫厉声喝道。
木辰此刻依旧保持着“木辰”的容貌和筑基中期气息，他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拱手道：“二位道友请了，在下木辰，与兄弟墨寒，久仰凤鸣阁大名，特来拜会贵舵舵主，有要事相商。”
那守卫打量了他们几眼，见两人气度不凡，修为也还过得去，语气稍缓：“你们有何事？我们舵主日理万机，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
木辰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烦请通传，就说……关于‘凤鸣阁’正统传承之事，我等有重要消息，需面见舵主。”
守卫闻言，脸色微变，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你们在此等候！”说完，转身进去通报。
不多时，那守卫回来，态度恭敬了不少：“二位，舵主有请！”
跟着守卫穿过几重庭院，木辰和墨寒心中更是无语。这府邸内部装饰得极尽奢华，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灵气浓度也明显比外界高出一截，显然是布置了聚灵阵法。只是这品味……实在不敢恭维，到处金光闪闪，充满了暴发户的气息。
终于，在一座最为宏伟的大殿内，他们见到了此地的“舵主”。
那是一个身材肥胖、满面红光的中年修士，修为在金丹初期，穿着一身绣满金色凤凰图案的华丽锦袍，手指上戴满了各色灵石戒指，活脱脱一个土财主模样。他斜倚在铺着柔软兽皮的宽大座椅上，身旁还有两名容貌姣好的炼气期女修在为他捶腿。
见到木辰二人进来，这位“舵主”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慢悠悠地问道：“就是你们二人，说有关于我凤鸣阁正统传承的重要消息？”
木辰强忍着吐槽的欲望，拱手道：“想必这位便是此间舵主了？在下木辰，这位是舍弟墨寒。不知舵主如何称呼？”
胖修士傲然一笑，拍了拍肥厚的胸膛：“本座乃凤鸣阁阁主木凡真人座下亲传弟子，奉命在此开设东荒分舵，道号‘金凤真人’！”
“噗——”墨寒差点没绷住，赶紧用一声咳嗽掩饰了过去。亲传弟子？木凡真人？还金凤真人？他怎么不知道自家阁主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一位“重量级”弟子？
木辰也是眼角狂跳，感觉自己快要维持不住表情管理了。他干笑两声：“原来是金凤真人，失敬失敬。”
金凤真人对两人的“敬畏”似乎很满意，挥了挥手让捶腿的女修退下，坐直了身子，故作威严道：“好了，说吧，你们有何重要消息？若真有价值，本座重重有赏！”
木辰看着这位“亲传弟子”，心中忽然升起一个恶作剧的念头。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犹豫和神秘，压低声音道：“金凤真人，此事关乎重大，可否……屏退左右？”
金凤真人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但自恃金丹修为，量这两个筑基修士也翻不起浪花，便挥挥手让殿内侍立的几名弟子都退了出去。
“现在可以说了吧？”
木辰上前一步，目光直视金凤真人，语气变得有些奇异：“在下要说的消息是……据我所知，那位真正的凤鸣阁阁主木凡，至今并未招收过任何亲传弟子。不知真人您这‘亲传’之名，从何而来？”
金凤真人脸色猛地一变，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立刻被怒容取代：“放肆！你竟敢质疑本座的身份？本座乃是阁主他老人家在云游途中，见本座天赋异禀，破例收录的！此事乃我凤鸣阁内部机密，岂是你这外人可知的？！”
“哦？云游途中？”木辰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那请问真人，家师……嗯，就是木凡阁主，他身高几何？惯用何种兵器？最得意的神通是什么？平时喝茶喜欢放几片茶叶？”
他问的问题越来越刁钻，越来越细节。
金凤真人额头开始冒汗，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只能色厉内荏地一拍椅子扶手（纯物理拍击，毫无灵力波动）：“混账！你这是在审问本座吗？看来你们不是来投诚的，是来找茬的！来人啊！”
殿外立刻冲进来七八名筑基期的护卫，将木辰和墨寒围在中间。
金凤真人站起身，指着两人，狞笑道：“给我拿下这两个胆敢冒充阁主故人、刺探我凤鸣阁机密的奸细！”
木辰叹了口气，对墨寒无奈地摊了摊手：“你看，说真话总是没人信。”
墨寒冷冷地扫了一眼围上来的护卫，问道：“大哥，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木辰揉了揉手腕，骨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恢复了原本清秀俊逸却带着一丝威严的容貌，虽然气息依旧控制在筑基中期，但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如同出鞘的利剑。
他看向那目瞪口呆的金凤真人，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清理门户。”
话音未落，墨寒已然动手。他甚至没有化出本体，只是身形如鬼魅般一闪，空气中仿佛有无数水流无声缠绕。那些筑基期的护卫只觉得周身一紧，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深海旋涡，灵力运转瞬间凝滞，连手指都难以动弹分毫，一个个僵立在原地，脸上充满了骇然。
而木辰，则一步踏出，如同缩地成寸，瞬间出现在那金凤真人面前。
金凤真人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想到这两个“筑基期”竟然如此可怕！他怪叫一声，金丹初期的灵力全力爆发，祭出一面金光闪闪的盾牌法器挡在身前，同时另一只手捏诀，准备施展最强法术。
然而，木辰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
指尖之上，一点微光凝聚，并非多么绚烂夺目，却蕴含着对灵力极致精妙的掌控，那是对《千幻灵诀》修炼至大成后，对能量本质理解的一种体现。
他轻轻一指点在那金色盾牌上。
嗡——！
盾牌发出一声哀鸣，上面华贵的金光如同潮水般褪去，瞬间变得黯淡无光，灵性大失。紧接着，盾牌表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纹，“咔嚓”一声，碎成了几块，掉在地上。
金凤真人吓得魂飞魄散，他的护身法器竟然连对方一指都接不下！这哪里是筑基期？这绝对是金丹后期，甚至可能是元婴老怪！
他转身就想跑，却发现自己如同陷入了泥沼，周围的空间都被一股无形力场禁锢了。自然是墨寒随手布下的水元禁锢。
木辰好整以暇地走到他面前，看着这位吓得面无人色、浑身肥肉乱颤的“金凤真人”，伸手拍了拍他那油腻的胖脸，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说说看，谁给你胆子，冒充本座弟子的？”
“本……本座？”金凤真人猛地抬头，看着眼前这张年轻、陌生却带着无形威严的脸，一个荒谬到让他灵魂战栗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你……你难道是……不！不可能！那位阁主远在碎星海，怎么可能……”
“看来你还不算太笨。”木辰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本人，凤鸣阁阁主，木凡。当然，你也可以叫我林穆凡。”
轰！
如同惊雷在金凤真人脑海中炸开，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裤裆瞬间湿了一片，竟是吓得失禁了。他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阁主饶命！阁主饶命啊！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天颜！小的该死！小的只是混口饭吃，再也不敢了！这分舵，这产业，小的愿意全部献给阁主！求阁主饶小的一条狗命！”
看着脚下这丑态百出的冒牌货，木辰和墨寒相视一眼，心中没有多少愤怒，只剩下一种深深的、彻骨的无力感和荒谬感。
他们跨越无尽海域，来到这天元大陆，准备应对的可能是强敌环伺，可能是秘境争夺，可能是波澜壮阔的史诗……
结果，第一件正经事，竟然是亲手拆穿并收拾了自己的一群……山寨货。
这感觉，真是糟心又好笑。
木辰摇了摇头，对墨寒道：“废了他的修为，查抄所有非法所得，散给城中被他们欺压过的百姓。至于这个‘金凤’……让他以后在城里做个普通凡人，好好体验一下他曾欺压过的生活吧。”
“是，阁主。”墨寒领命，毫不犹豫地一指点出，废掉了金凤真人的金丹。
处理完这“旗舰店”的闹剧，站在那奢华的“凤鸣别院”大门外，木辰望着街上那些依旧挂着“凤鸣阁”招牌的店铺，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墨寒。”
“在。”
“我觉得，我们或许需要发个‘官方声明’……”
“……附议。”